抬手拭去嘴角的血丝，这才发现那喷出的满口鲜血是烫的，差一点灼伤他的手指。蛇是冷血的，所以这血是从前那个占南宸的，与他无关，他并没有对不起白蛉。

这具身体的主人想念他的妹妹了，他斩断不了那种强烈的思念而已，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复仇，绝对不会因为那个女人而放弃陪伴他数百年的白蛉！

心中这样想着，他才稍稍平复下来，扭过头刚想问身边的小厮发生什么大事，偏偏风中又传来清晰可见的男人温柔的声音。

“嫂嫂的身上落了沙子。”

“……”

“嫂嫂的头发真美。”

“……”

“入夜了，井底冷得很，嫂嫂靠过来睡吧。”

“……”

“嫂嫂，如果你没有嫁给我哥哥多好。”

“……”

“嫂嫂，你是不是很怕四殿下？”

“……”

“嫂嫂，你恨他吧？”

“……”

也不知为什么，厚厚的一堵墙，隔音效果居然这么差。苏若的那些温柔与关心全都落到呆愣着的占南宸耳中。他竖起耳朵去听，却听不到那个女人任何一句回绝的话，他愤愤地一拳砸向墙壁，而后怒目对上身边的小厮，吼道：“这堵墙是哪个家伙砌的？！”

小厮吓得双腿直打哆嗦，不敢靠近他半分，生怕被撕扯碎片：“回、回王爷，是碧柳苑的人砌的，楚城最好的师傅……”

“废墙！隔音效果太差，不如不要！”又一拳砸下去，厚实的墙壁上居然硬生生被砸出一个井口那么大的洞来，风嗖嗖的穿过，谁都看不到占南宸脸上的表情。他十指染血，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冷冽的侧脸刀削一般坚毅，锐利的眼神可以射穿千军万马！

“小的，这就让碧柳苑的人来、来补上……”毕竟只是府上新来的打杂的奴才，哪里知道四殿下的脾气这样大。外人都道，四殿下为人谦和，温润如玉，楚城中无数名媛心系其身。想不到这就是所谓的谦和，他站得头皮发麻，进退两难。王爷说隔音效果很差，可是他为啥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不必了，碧柳苑可以在楚城消失了。”他微弯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瞬间又被阴霾所取代。十指上全是血，那种钻心地疼痛渗透入体，心口揪得紧紧地，针扎一般难忍，他却搞不清这颗心脏究竟是谁的？

因为她现在感受着温暖，所以他才会心痛，他是为了白蛉无辜的死而心痛，与那对生死相依的男女无关！

他下意识地这样想，可那种揪心的感觉是相当的难忍！

“嫂嫂，过几日要回门，我哥哥身子不方便，我陪你回去吧。”

“……”

“嫂嫂不愿意吗？”

“……”

占南宸深邃的瞳仁里闪过一线碧色的眸光，很期待下面他们要说什么。嗯，她不愿意，她总算回绝了。

转念又一想，她愿不愿意和苏若一起，关他什么事？

占南宸狠狠一甩衣袖，踢开了后院的大门，扬长而去！

黑得摸不着四壁的井底，苏若笑得异常开心。一晚上，甜言蜜语说了无数，却还是不见这个女子对他投怀送抱。这样也好，他比较喜欢挑战高难度。

“睡吧，嫂嫂一定累了。”

占优璇缩在他怀里，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开心，她贪念他温暖的怀抱，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想这么静静地呆着，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被人发现才好。

“真美，瀑布一样好看，琴儿和襄儿都比不上。”

苏若拢了拢她的发丝，温热的气息拂到她的脸上，她的双颊不自觉地泛起一阵潮红。幸而现在是晚上，他不会发现她的难堪。

她沉静如水的眸子定定望向他的眼底，摄人心魂。苏若的心禁不住地一颤，因为他看不透她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味。

依恋、不舍、更多的却是抵触。她用行动告诉他，她想要逃脱他的怀抱。她不稀罕他的温柔，她不稀罕他所有的好。

她拉过他的手，用力写几个字，清楚地告诉他：我是你的嫂嫂！

她的心里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你是我哥哥的人！你的身子都已经给了我哥哥！你答应过要替我照顾好四哥的，难道你想让我带着苏若下地狱吗？！”

占优璇写得艰难，七公主说得对，她这样一副肮脏不堪的身子怎么配得上飘逸若仙的苏若，苏若是那样圣洁的人，他恐怕接受不了她已是残花败柳的事实。占南宸将她嫁给南陵王，自然有他的用途，如果苏若插手，恐怕他不会让他好过。

苏若不过呆愣了半响，便任由她挣脱了。掌心一股寒意直往心头窜，他掐指一算，这才发现今夜正是满月之日。月光有一种魔力，可以牵动他体内早早种下的毒素。

“方才苏若不过跟嫂嫂开个玩笑，你是我哥哥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动歪心思……咳咳……我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是城西江家的三小姐。”他强撑着最后的一点意识，说完这些话，便推开了占优璇，一个人瑟缩到井底的另一个角落，与她相对。

“……”

占优璇心中一痛，不再说话。原来苏若并不属于她。

黑暗之中，苏若一咬牙，迅速地拔出腰间的银针，狠狠扎入自己的掌心。他用力过猛，银针碎裂在自己的血液里，扎得他千疮百孔，却依旧压制不住身体里的毒素。

狭小的空间，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喘息声，尽管他已经在竭力的克制。

占优璇似乎发现了苏若的异常，他方才分明是故意推开她的。

“你、你怎么了？”她沙哑着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