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第十八章（第三节）

在成源生离去之后，房秋瑜的所有生活便都急剧地暗淡了。成源生给她带来的那些耀眼的光环和官场上热闹喧嚣的车水马龙，似乎也随着成源生的离去而消失殆尽。即便是田野和成吉这样的老同学，也都只是定期地给她一个道义的电话，极少再像先前那样，漏*点随意地走进她那道绚丽的门槛了。

初始的失落与愤恨，已让岁月的流水给渐渐地涤荡抚平。心灵深处那些疼痛滴血的伤痕，也让时间老人给敷涂上了一层愈合的药汁，而结出了凝固的疤结。如今她所感受的，只是一种淡然与宁静。虽有些冷寂，但却本真，并逐渐努力地去让自己随之而安心适应。于是，她便不再去留意和在乎外界那些真真假假的舆论和别人对她的眉高眼低了。就连单位里的一把手，从此不再走进她的办公室，就连她的同事与下属，从此不再对她动不动就是一个有意和无意的笑脸，她都日渐淡漠得无以察觉。所以，在这个朦胧寡淡，冷寂萧落的夜晚，当如日东升的宗副市长，突然一个响亮的电话打进来，并说一会儿要亲自过来拜望她时，她的第一个意识反应，便是要立马将家里的那些灰垢和凌乱收拾一下。然而，当她拿起拖把和抹布，准备认真地将整座居所收拾一番时，才发现家中一直让她收拾保持得一尘不染，居然找不到一处再需要收拾和可以收拾一下的地方了。于是，她才坐下去，认真地去想宗副市长。想宗副市长那个响亮热情的电话；想宗副市长为什么要亲自来拜望她的事。想来想去，却全然不得要领。直到最后，她才有些恍然大悟。宗副市长如此这般地郑重其事，想必是要代表市委市府，来动员她搬出这座两层豪华的常委楼了。因为打从成源生与她正式离婚和被贬到临市之后，机关里便一直在盛传着这样的说法。只是一直没有人来正式通知她。尽管她一直都做好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当这一天果真要来临时，她仍然感到了无比地悲哀与凄凉。她的悲哀与凄凉，并非仅仅是因了这座小楼的即将失却，而更多的则是触景生情地想到了自己悲苦的人生遭际。想到此，她那干涸已久的眼底，竟又润滑酝酿出一股潮热的泪水……

孔宗副市长笑容满面地走进房秋瑜的家门时，居然还给房秋瑜顺手提来了两盒精致的月饼。这便让房秋瑜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房秋瑜有些惶惑地给宗副市长递上了一杯刚刚沏好的碧螺春热茶：宗市长，劳你大驾来看我，就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怎好让你破费？

宗副市长接过茶杯爽朗地笑着：房局长，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我和成市长是老交情了。我们之间，那可是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利害冲突，有的全都是友情。我今天也没别的意思，中秋节转眼就到了，顺便过来看看你。

陂房秋瑜听得出来，宗副市长仍然把她当作成源生的妻子，不免有些尴尬，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冲宗副市长笑笑：宗市长，谢谢你还想着我。打从我跟源生分手后，别说是市领导了，就是同事和朋友，都很少再进我这倒霉的门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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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副市长并不去接房秋瑜的话，依然自顾自地笑着。

宗副市长并没有去询问房秋瑜与成源生分手之后的生活和工作，而只是东一棒子西一榔头地跟她拉一些不咸不淡的闲呱儿。因此这便让房秋瑜更加坚定了自己预测判断。所以，当两个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谈话海阔天空得不着边际而有些尴尬时，房秋瑜便谨慎而又善解人意地冲宗副市长笑笑：宗市长，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宗副市长被一个女人给看穿了，毕竟有些不自在。但他仍然恰倒好处地坚持把握着自己做领导的那一份良好的自我感觉：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主要还是想过来看看你。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瞎忙，直到昨天晚上老婆子说中秋节快到了，这才想起来好长时间没有过来看你了。

宗副市长的话，已经在客观上验证了房秋瑜预测判断的准确。因此房秋瑜马上便直截了当地说：宗市长，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你也别不好意思开口，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搬家和搬到什么地方就行了。

宗副市长不禁愕然一怔：搬家？谁搬家啊？

房秋瑜说，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了。其实，我早有思想准备。

宗副市长又是一怔，接着便开怀大笑：房局长，你完全误会了。我今天可不是来通知你搬家的。我怎么能干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呢？

房秋瑜似乎一时仍难相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宗副市长说，关于你搬家不搬家的事，确曾有人提过。但是，李启星书记在市委常委会上已经十分明确地说过了，要搬，那就大家一起搬，不管是升官的，还是降职的，凡是离开昆州不再在昆州任职的人，都要搬，为什么单单提出一个房秋瑜？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让宗副市长这样一说，房秋瑜忽然感到了一丝温情的暖意。成源生的倒霉，房秋瑜一直觉得是现任市委书记李启星有意要报当年那一箭之仇所致。如此看来，或许是自己过于狭隘了。尽管她没有亲耳听到李启星的这些话，但宗副市长的转述，仍然让她突然从内心深处对李启星生出一份感激。

接下来的气氛和话题自然便轻松下来了。

不一会儿，宗副市长便巧妙地把话题扯到了成吉身上，说成吉如何如何有胆识，有魄力。说成吉对昆州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做出了极其了不起的贡献。当宗副市长一口气将对成吉一切的溢美之词全都说尽之后，才轻描淡写和极其自然地说到了成吉与都行长，最近所闹的一点点别扭。并话里有话地说，大家都不容易，何必如此较真？两个人都是昆州杰出的干才，最终伤了谁都是昆州的一大损失。并说有时间大家一起坐一坐，相逢一笑抿恩仇嘛。有些话他做副市长的不好说，但房秋瑜却完全可以说。因为你们毕竟是老同学。

至此，房秋瑜才彻底明白了宗副市长来看她的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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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副市长刚走，房秋瑜便想，应该马上给成吉打一个电话，将宗副市长的意思告诉他。然而，她刚拿起了电话却旋即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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