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六斋外的道路上，远远听见里面传来杂乱的声音，有暴怒叫喝的，有哭爹喊娘的，也有砸锅卖铁一样的铿锵声。

“公子，里头怎么乱哄哄的？”四宝惊奇道。

华安倾听了下，眼珠子一转快步走去：“去看看！”

四斋、五斋和六斋呈三角形排列，四斋到六斋的路途约莫百丈长。进了六斋，那哄闹的噪音更加轰鸣，到了六斋炉亭前一看，华安和四宝傻眼了：“怎么回事？这，这里还是一个官学，还是一个读书人的地方吗？”

五斋的人和六斋的人正扭打在一起，两边的人你我都不相让，少数几个人拿着棍棒，滚的，爬的，站的，倒的，一个个灰头土脸，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白色的儒衫沾满了泥土，场上也飞扬着许多粉尘。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抱在一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似乎在玩摔跤，旗鼓相当，半天也没能把对方摁倒地上；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扭打一处，跌跌撞撞，反倒碰了许多自己这边的。

宁眭也在其中，令华安惊讶的是，他竟然是个打架能手，拍着不知是什么套路的掌法，所向披靡，全然没有注意到场外两人的到来。徐统绅貌似是个怕死鬼，躲在一旁观望，不敢出来。突然一个人白衣书生从炉亭冲出，执着一条木棍喝道：“宁眭，别以为我怕你，要打架，随时奉陪！有种跟我单打独斗么？”

宁眭一掌一个，把当道的人全拍了出去，喘着大气哼道：“今天就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一旦得罪我宁眭，就没你好受！”

话音刚落，一个青边白衫的男子挤出人群，叫道：“堂兄，让我来！”

宁眭一看，是堂弟宁僚，点了点头：“好，你小心点！”

“拿来！”宁僚一脸狰狞，身形比宁眭还要魁梧，下巴已长满淡淡髭须，看起来就像一个三十岁的人一样。他“拿来”二字说毕，一个五斋的书生立即递给了他一根齐眉棍。

“四宝，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怎么这些一个个自诩文人书生，跟市井混混一样，难道是我看错了？”华安简直不敢相信。

“公子，您没看错。”

华安也没打算插手，索性找快大石坐了下来，问道：“以前也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情吗？”

四宝看了看华安，疑问道：“公子，您今天怎么了，回来后就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哦，没事。”华安淡笑道，挪了挪屁股，想道：“还好我没有带斋里的人过来闹事，不然，嘿嘿，就更糟糕了，不过，牵扯的人这么多，郑教授应该没办法处罚才对。”想到这里，已经有让四宝回去叫人的冲动。

就在这时，六斋炉亭冲出来的人跟宁僚打起来了。两斋的人踉踉跄跄地各自归结，为他二人欢呼呐喊。六斋那人使的比较沉稳，一招一式都非常的小心，而宁僚的齐眉棍灵活多变，棍声呼啸，气势极为勇猛。

宁眭见了不由点头笑道：“宁僚读书虽然不行，但棍法舞的极好，将来去考武举，必定得个武状元回来。”

“哈哈，宁公子说的是呀！”

宁僚连续打了好几棍花，六斋那人应接的有点手忙脚乱，沉稳的棍法逐渐杂乱无章。宁僚见状大喜，右手翻转棍棒，从左边攻入，六斋那人噌噌噌退了三步，刚想抵挡，宁僚的气眉棍就像是弹簧一样，陡然间从左甩到右边，猛地往前一推，点到六斋那人的腹部。

亏得六斋那人急中生智，腾出一只手稳稳抓住棍子，登时只觉手掌摩擦受热，烫得棘手，幸而减缓了齐眉棍的来势，腹部被宁僚一点，不怎么疼痛。

四宝惊讶道：“哎呀，没想到那人竟然比杨公子还厉害呢！”

“杨公子，哪个？”华安问道，“别看我，正紧点回答。”

四宝愣了一下，道：“就是六斋的斋长杨光荣呀，他可是官学里公认的文武双全呢。那个看起来蛮老的就不知道是谁了，公子，您知道吗？”

“知你个头，一个学校也这么乱。”华安拍了一下四宝的脑袋，注意力又集中到场上对决的两人。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学一学棍法。舞刀动枪不像书生的样子，嗯，还是棍子好啊。

宁僚嘴角露一冷笑，跃前一步，齐眉棍刷刷刷地在空中挥舞了好多下，看得人们眼花缭乱。只听他大喝一声，那棍子从天下降落，六斋斋长杨光荣忙不迭地一挡，虎口阵痛，双手竟发麻起来，心里惊道：“宁僚这厮的力气怎么这般的大？”

思绪刚落，宁僚已经再回挥棍而来，他不及抵挡，闷哼一声，撞倒在地。

华安见此情景，忽然心生一计，忙对四宝道：“快，你去请教授来，就说我力劝五六两斋不住，他们打起来了。”

“啊，哦，是。”四宝没有多想，撒腿就跑。

华安嘿然一笑，安心地坐到石头上，想道：“教授肯定会表彰我劝架的功劳吧，嘿嘿！对不起了各位，可别怨我打小报告，这么大的动乱就算我不说，教授也会被惊动。对，也不知道他们是干吗打起来的，难道就不怕被开除？”

宁僚把棍收起，哈哈笑道：“怎么样，杨光荣，你服输吗？”

两个六斋的生员急忙扶起杨光荣，杨光荣擦了擦嘴角的尘土，呸了一声：“你一个粗鲁武夫不到军旅中去，跑济州官学来干什么。”

宁眭不知从哪拔出扇子，扇了几下笑道：“哈哈，我堂弟神勇过人，自然是来这里保护我了。”

杨光荣眉目一蹙，怒道：“宁眭，你可别得意。”

此时，徐统绅从墙角跑了出来，劝道：“杨兄，算了吧，我们给他们陪个不是得了。”

“陪不是？我们错了吗，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们何错之有？”杨光荣瞪了眼徐统绅。

宁眭讥笑道：“徐斋谕，刚才大伙儿都在忙时，你跑到哪去了，要不现在宁某跟你过几招，如何？”

徐统绅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啊……”他的眼睛忽然变大，指着宁眭身后的方向结巴道，“华，华，华，华……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