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暗战(二十六)
作者:无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734

姑娘扑哧一笑,说:“我走的是水路,你走的是旱路。水路取直线,旱路绕弯远啦。”

中山长则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姑娘起身,笑盈盈说:“算了,今天你请我吃牛肉,我就顺路捎带你一程,肥前顺水而下,不过两袋烟的功夫罢了。”

中山长则见她主动邀请,喜悦不已,连连道谢。

那个盯梢的人依稀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暗自着急,站起来欲尾随过去。却见中山长则已经随那女子上了小船,一阵荡漾。那姑娘竹篙一点石岸,舟儿顺流而下,乘着风儿向西破浪而去,瞬息间便在视野尽头,一个拐弯消逝了踪迹。

木村家派来盯梢的佣人站在河畔码头上,干着急了一阵子,无船可寻,只得怏怏回城去。孰料人未到城门口,小雨淅淅沥沥就下了起来,害得他抱头鼠窜,心中暗暗佩服那渔家姑娘之言果然灵验,雨水真的在下午时分到了。

且说中山长则坐在狭窄轻飘的扁舟之上,双手紧紧把住舱边,神情有些紧张。待得船儿转过弯后没入野旷无人的河汊里。航速放慢了,这才缓缓松手,笑道:“姑娘,你这驾船地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倒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被称为姑娘的渔姑模样的年轻女子将船儿抵在岸边荒草野树丛下,看看四周杳无人烟隐蔽至极,这才松了口气,轻笑道:“客官。身上的银两快些拿出,不然可就叫你吃滚刀排骨面了!”

中山长治哈哈大笑。说:“想不到,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这会儿竟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那位渔女近过身来,与他挨肩而坐,洋溢着一脸地幸福神情。笑而不语。中山长则搂过她来,将她横卧在自己的膝上,低头在她唇上一个长吻。渔女躺在他地怀里,神魂俱醉,微微合上眼,倾听着他体内血脉跳动的声音,久久不语。

细雨迷蒙的河面,他们钻进了低矮的竹篷。在这宽约1米有余,长不过两米的弧形遮雨物体内,相拥而坐。渔女良久后才梦呓般的叹息,幽幽说:“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回江户,过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呢?”

中山长则摇摇头。说:“江户也在幕府军地刺刀下讨生活。而且,成内的情形也是不妙。据说那边的人和大康斗法,屡战不胜,军心大乱。不是个好兆象啊!”

渔女却是生涩地应了一声,伸手去他腹下摸了摸,依旧不语。中山长则探头看看舱外的风雨,惆怅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住呢?”

渔女脸色陡地变得苍白了,一掐他的大腿,怨恨地说:“是想着家里替你娶的那个老婆了?”

中山长则强笑道:“你吃什么干醋?等这里事了后,咱们俩到大后方去。自然是夫妻了。”

渔女秀目圆瞪:“难道现在不是?”

雨水渐止。暮色低垂之时,中山长则重新出现在江户城内的通衢大街上。

他的头发依旧油亮整齐。文明棍儿犹如兵刃样悬在腕下,衣服背部依稀可以看出雨水浸湿地痕迹。他的步履照旧坚定,脸上宛若阳光一般的微笑,似乎证明了他此趟去乡下访友后心情的愉悦。

此刻,木村良子也正从娘家返回中山府。她已经从那个盯梢佣人活灵活现的叙述中得知了丈夫的去向,以及他在野店附近调弄村姑地经过,心中不免有些郁闷,又有些脱却了重负后的轻松。走着,走着,在临近同春里小街时,远远看见前方那人,衣冠俨然,手中长棍赫然,正是自己的丈夫,中山长则

她瞅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忙加快了步伐轻轻地追上去,冷不防在他的肩头用力一拍,厉声道:“你干的好事!”

正走得起劲的中山长治被这女人尖声的喝叫吓了一跳,掉头看时,却是自己的妻子木村良子。他拍拍胸口,望着她眉头皱起,等待下文。

木村良子故弄玄虚道:“今儿个,我去你们时常说起的那个和尚处,向他讨了一卦。他说你在城外正勾搭良家妇女呢。可有此事?”

中山长治一听,便知端倪。这哪里是她找和尚打卦了,分明是遣人跟踪自己来着。但是,还不能显出自己心知肚明地样子。一脸惊骇地样子问:“和尚真是这样说的?”

木村良子见他当真地模样,心中得意,笑而不答。

中山长则一拍自己的脑袋,说:“天地可鉴,我只不过是请人家村姑吃了几片牛肉,搭了趟她的顺风船。这么就扯到调戏一说了?这个和尚胡说八道,明天一早。我就去白云观放把火,烧他个白地一片!”

木村良子伸出指头点点他的脑门。警告道:“你在外可小心点。我有神算相助,捉你个**不离十。”

这对夫妻说说闹闹间回到中山家。一进门就意外得知,大哥中山长昀下午已经从北海道返乡了。此刻,他正在宅内陪着老太太叙话。

中山长昀是昨天下午离开北海道的。出行时,大康通过要好地石川大名的关系,给他安排了随辎重运输部队搭便车地机会,风驰电掣般来到了鸟羽。一夜歇息后。改乘次日的一架军用船只一路返乡。这一段路虽然复杂,但是保险系数高

吉野太太正月初七这一天,眼见两个儿子逃难似地一大早从家里出去,不见了踪影。两个儿媳也都托词回了娘家,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家里,心中极是不悦,但又无话可说。中午一个人闷闷不乐吃了些东西,拂袖回房。便想上床打个盹。这时,有人送来了份请柬,说是南门春山老太爷八十大寿,邀请做客。

春山老太爷是中山世交。如今兵荒马乱,索性闭门谢客,关起门来享乐。他前两天刚刚纳了一个小妾。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自然要宴请宾朋们来热闹一番。

吉野太太望着请柬,想起了亡夫,和那生龙活虎的老家伙对比强烈,不由得深深叹口气,泪花布满了眼眶。丫头女仆不知女主人的心思,转身一溜烟跑开了,直奔前宅,和管家扯起了闲话。不料,日头尚未西沉。居然看见大少爷中山长昀一身笔挺装束。身后四五个彪形大汉做随从,不声不响地进了宅门。吓得门内闲坐的几个家仆们手足无措。又惊又喜。

中山长昀吩咐管家安置随从,略问了问母亲是否在家。那厢里,女仆偷个空子又是一溜烟跑到后宅去向太太报讯。吉野太太手中捻了串佛珠,正念着**想压制一下心头的哀伤。不曾想这个丫头飞也似地奔回来,上气不及下气地说:“太,太太,大,大少爷,回来了……”

吉野太太咦了一声,放下佛珠,说:“他信中不是说很久才能回来地吗?怎么提前了?”

女仆见她自言自语般发问,无言以对。院门外甬道里,已经传来了中山长昀轻健有力的脚步声。随即,中山长昀出现在房门外,叫了声母亲。吉野太太见他一身长袍的儒雅模样,心头先有了几分喜欢,笑了几声,问:“几时回来的?这一路上可还好?”

中山长昀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回答说:“昨天出的门,绕道本齐,刚刚进的家门。”

吉野太太拍拍身边的空椅,示意他坐下来,让女仆去前面厨房预先安排几样菜肴,替长子接风。中山长昀见母亲今天对自己的态度不错,知道恰逢她地心情好时,连忙从手边布包里取出一个翡翠雕刻的蝴蝶挂件。奉在吉野太太面前,笑道:“这是从北海道旧货店淘来地,是前清宫里的上等品,请母亲收下,为您的生日作贺。”

吉野太太见儿子提前送生日礼物,倒也喜欢,拿在手里把玩片刻。想起一件事来,便拿起案头的那封请柬递给中山长昀。说:“他们哥俩都不在,你回来得恰巧,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中山长昀拿起那请柬瞧瞧,笑道:“春山老太爷还在?已经八十高寿了,真是难得!明天我就去春山家登门拜贺,定当送他一份厚厚地大礼。”

这对母子谈论了一气家常。

中山长治按住弟弟的肩头,说:“人话也好。狗屁也好,我猜本田都不会承认是自己放的。他届时肯定来个矢口否认,给你个死不认账。你能奈他何?眼下,幕府军兵强马壮,咱们硬斗不是对手,还是另寻他策才好。”

中山长治望望他,想说什么,但是又强行忍住了。嘴角掠过一丝讥讽地笑意,回自己住处去了。他走到巷**汇处,正巧碰上中山长则夫妇手挽着手进来,淡淡地说:“大哥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说完,他就径自回院去了。中山长治惊异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忖这老三不知是吃错了哪颗药,神神道道地。

这俩人走到吉野太太的后宅,陡见中山长昀文官的打扮,暗暗一笑,和他闲谈了几句自己那些天被劫后落难渔村以及后来脱险的经过。吉野太太见二儿子夫妻双双回来了,原先的不满早已飞到了九天之外,连声催促下人摆开桌筵,开始上菜,关起门来提前吃起了晚饭。

经王管家再三去催,中山长则这才不太情愿地来到饭桌上。脸色还是很难看。

中山长治不知究竟。关切地询问。中山长则支支吾吾了几声,没说出个道道来。依旧勉强地喝了点儿酒。

中山长昀打圆场道:“三弟今天在外面遇上些不顺心地事情,情绪不好,咱们不要烦他。来、来、来,咱们兄弟三个抛开世事,喝酒谈谈家事就行了。”

中山长治、中山长则见他举杯,便也跟着举杯。

吉野太太也命女仆替自己斟了一小杯酒,把在指间,脸上露出少见地笑容,说:“老大这句话,我喜欢听。什么事重要?咱们中山家地事情最重要。外面改朝换代,那是别人地事,我们只想维护江户中山家的兴旺就行了。外面你争我夺的都不管它。我只是要中山家一脉平安,算是对得起你们过世的父亲,中山家的列祖列宗了。”

中山三兄弟听母亲说出了这样的肺腑之言,不由都默然不语。整个家宴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下来。

正尴尬间,忽然听得外面廊下传来一个女人轻柔如猫般地足音。片刻后,内穿墨绿旗袍,外罩貂皮外套的大嫂版本宫子匆匆出现了。她抬头瞧见席上人满,独独缺自己一个,立刻做出半愧半怨的样子,娇嗔道:“哎呀,这天还没有黑透,一家人就关起门来喝酒了,也不通知我一声,老太太可真偏心。”

吉野太太见她回来了,不禁笑道:“你去哪儿转魂了?男人回来也不着忙。倒让这些兄弟、弟妹们替你忙活,倒不害臊!”

版本宫子见吉野太太如此说,倒有些儿不好意思。中山长昀吩咐佣人们加了张座椅,设在自己和中山长则之间。版本宫子略一迟疑,便大大方方坐下来。倒是中山长则措不及防,一团红云掠上面颊,低头不语。

中山长治见了。哈哈一笑,和吉野太太说:“妈。您看长则在嫂子身边,像个大姑娘似的腼腆。家里人尚且如此,在外面见了女孩子,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桌人尽皆大笑。吉野太太半真半假叹口气说:“那年给她定了亲事,说了媳妇。可是他嫌弃人家不肯。这件退亲地事情传出去,沸沸扬扬,犯了忌讳。这江户城里的大户人家,怕是不肯再和咱们中山家做亲了。你们帮他托托人,大家闺秀不成,小家碧玉也可以将就凑合。”

中山长则没料到自从版本宫子进来以后,话题竟然拐弯落到自己身上,而且人人都带着戏谑地意味看着自己。尤其是版本宫子,方才因为潜意识内的心理障碍稍纵即逝,也和旁人一样看起了这位小叔子的热闹。只是其内隐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中山长则有点儿抵挡不住,白了中山长治一眼,拿起酒来,缠着要罚他。中山长治自然不肯,又被木村良子阻拦,心里更是不堪。索性自顾自地灌了几大杯,借醉伏倒在桌上。

吉野太太望着这个幼子,有些怜惜地说:“这孩子是个直肠子,在外面受了别人不少气,却又偏偏要出去做事。真难为他了。”

中山家大少爷回到江户的消息,不消半日,便传到了军务繁忙地德川庆丰军团长的耳朵里。他离开地图,叫来吊着伤臂地本田小名,让他替自己送一份请帖,请中山长昀在天光楼饭庄聚上一聚。小酌几杯。本田领命。爬上马车,赶向同春里中山府。

黄昏时分。天尚未黑。纱厂将军府东侧的天光楼饭庄早已灯火通明。楼上,一盏灯笼雪亮刺眼。十二色冷碟早已铺放桌面。老板亲自拿着菜单左对右对,生怕遗漏什么。

将军府里,德川庆丰少将在镜子前整理好自己的军服,叫来本田小名一同去饭庄。本田看看自己受伤包扎地手臂,有点为难地问这个样子是否影响军人地仪容?德川庆丰笑着摇头,说正是要让他们下层人知道,大幕府军有的是不怕流血地勇士。本田受到上司地鼓励,精神大振,行了个军礼表示感激。

依照请帖上晚6点的时间,中山长昀5点半钟准时离开家门,带着四名护卫前往天光楼赴宴。

临出门时,中山长治正在家中翻阅着手头的情报;中山长则离开回家后直喊头疼,草草吃了碗稀粥就进自己的卧房睡觉去了。吉野太太和版本宫子、木村良子在一起,加上女仆四个人摆开桌子搓起了麻将,似乎已经从昨天阴晴交错的心境中恢复过来。见儿子出门前来辞,只是冷冷地说了句话:“不要贪杯。今儿个我和你媳妇的牌局是要熬个通宵的,醉了可没人服侍你。”

中山长昀赔着笑心中有了底。

中山府到将军府地段取直线的距离不过3里地。但是由于街巷、河道地弯曲分割,将这3里路拉长了近乎一倍。傍晚时分,街头寥寥几盏路灯昏黄宛若鬼火,将四处景物映照得好似一幅残破的画卷。这一行五个人脚步迅疾地穿越其间。沿着中山长昀自幼熟谙地捷径小道来到了全城居民们闻名色变的虎狼之穴,将军府路口。马路对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幕府军宪兵列队如林,枪刺在月色下寒光逼人,令人不敢卒视。

中山长昀和他的护卫们来到了天光楼下。

德川庆丰得到本田的报讯,迎下楼来。握住中山长昀地手不放,一阵子寒暄。而后。便尽主人之礼与客人把臂并肩同上木楼。他这次宴客,安排了军团部内的几位高级军官以及当地幕府军的头目春山。春山原本对于这个中山家大少爷有所了解,此时见德川庆丰如此大张旗鼓,也觉诧异。

列席晚宴地还有小名藤本大佐,参谋长吉川大佐等人。他们都是德川庆丰军团驻防江户的直辖力量。中山长昀与诸人客套几句后坐下。德川庆丰着令本田取来一坛泥封完好,土色斑驳地酒坛来,亲手用鹤嘴锤敲碎封泥。拔出两寸径圆的木塞。凝练、醇厚的酒香犹如空中游离的云絮,若有若无,若淡若浅地浮掠过众人的鼻腔,不由个个称奇,眼望着德川庆丰。

德川庆丰合掌一笑,说这是本田小名前几日去城外三十里铺得到地20年陈酿美酒,江户城中绝对没有相与匹敌地。这酒原来地主人是位前幕府高官。将军兵锋一到,早已人去室空。惟一留下有价值地东西就是它了。

中山长昀听他如此说。脑海中回忆了片刻,脱口道:“原来是春山家的东西。这酒,我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不是20年,而是50年陈酿。是春山家老主人当年辞官回乡时,上头送的。我和春山家几个后辈同过学。常听他们添油加醋地吹嘘,想不到,今天在这里得以碰上,也算是有缘了。”

本田嘿嘿一笑,说:“春山家房子虽大,却漆色褪尽,破烂不堪。我派人一把火将它烧得干干净净了。”

中山长昀笑了笑,说:“小名阁下是个军人,不识宝啊。据我所知,春山正厅是金丝楠木所造。用料是从天皇皇宫修缮的备料中偷运回来的。只此一样。本州附近,这座宅子怕是凤毛麟角了。”

本田默然。德川庆丰瞅他一眼。令他斟酒。他只得勉为其难,单臂把住酒坛,郑重地依次为席上诸人斟满面前的酒盏。中山长昀眼望这琥珀色地酒液倾注入盏,似水如油,香气逼人,不觉叹了口气,心中连说罪过。众人一起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盏,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液入口,由舌入喉,从食道入胃,一条无法言说的暖融融的热线贯穿了他的身体,口齿间又有隐然香气。

中山长昀是个识货的,放下杯子,点头叫了声好!包括德川庆丰、本田在内的几个幕府军军官被这酒液地滋味惊住了,只顾回味,哪里说得出话来。

德川庆丰静默了片刻后,低头看看此酒,神色肃然地颔首赞道:“神仙的饮品,不是凡世所有。咱们今天一饮,明日战死在疆场为天皇献身,死而无憾了!”

这些幕府军军官听他如此说,个个兴奋起来,纷纷起立,胁裹着中山长昀和春山二人举杯痛饮。天光楼老板见这些幕府军轰然聚饮,忙让伙计赶着上菜,心中也是奇怪,从没见过幕府军请下层人喝酒吃饭,而且还弄得这么隆重。看来,这个中山家大少爷不仅是个卖国贼,而且还是个大卖国贼!

酒酣耳热之际。中山长昀对德川庆丰说起了自己此番返乡后的公务来。他附在德川庆丰地耳畔嘀咕了几句。德川庆丰笑笑,指指本田,说:“中山君有事尽管去和本田小名商量,他可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我忙于清剿军务,怕是不能专门奉陪了。”

中山长昀点头,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他对本田说:“你酒宴散后留下来,我和中山君和你研究洽谈一下相关的事宜。”

本田站起来行了个军礼。又复坐下,心中开始猜测这个中山长昀真实的身份和目的来。

两个小时后。酒尽人醉,宴席散去。众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下楼,各自道别散去。

目送着这些人各自取道离开。中山长昀使劲舒展了一下略感困乏的肢体,对德川庆丰说:“将军,咱们去商谈正事,如何?”

本田一挥手,酒楼饭庄内外设防的宪兵队纷纷撤离。左右簇拥着他们三个人横穿马路,向将军府大门走去。当他们缓步行至街心时。突然间,天光楼北侧几幢房子地屋脊后面,瞬息间闪出几个黑影来。霎时间,枪声响成了一片。

宪兵们猝不及防,接二连三倒下几个。本田叫声不好,冲上前一步,遮护住德川庆丰。但觉右臂一麻。竟也中了一枪。这些宪兵们训练有素,一见生变,并不惊慌,几乎在同时举起枪来,对准那屋顶上蹲伏地人影一齐开枪还击。屋脊上,有人中弹。惨叫一声骨碌碌顺着屋面摔下街心。其余地人鉴于幕府军火力凶猛,刹那间便消逝了。

本田疼得嗷嗷直叫,撕破了嗓子喊叫指挥着手下包围追击过去,自己快步跑到那街道上摔落地刺客面前,蹲下去就将着灯笼光一看,子弹贯穿头颅,眼见是不能活了。在刺耳的金属哨音声中,灯笼筒和火把把这条街道及周围的巷区照得犹如白昼。宪兵队分成几部同时迂回包抄搜索,追赶着那些刺客们。

这群刺客对于周围的路径似乎了如指掌,走走停停。不是从斜刺里放冷枪偷袭。令追兵们不敢冒进。待得又付出几个死伤的代价后,大队人马四面聚合。早已是人迹杳然,空遗下一地的狼藉。本田强忍住伤口地剧痛,亲领着部属过筛子般来回将这些可疑地点扫荡了几遍,除了石板地上隔一段路便流溅几滴血花外,一无所获。

他蹲在地上令人用布揩擦了一点血迹,带回去向德川庆丰复命。

德川庆丰和中山长昀慌乱中避入了将军府,正急等着下文。见本田进来,德川庆丰也顾不得他身负枪伤,左右开弓给他几记耳光,厉声斥责。本田对于此事无法推脱责任,低头连称失职。德川庆丰稍稍冷静下来,问他方才追查的结果。

本田让手下呈上那块血布,说:“刺客大约有五六个人。其中两人被当场击毙,一个抛尸街心,一个伏尸在屋脊上。还有一人负伤,这血迹就是他逃窜时伤口一路流下的。现在,卑职已令城内所有关卡加强检查,封锁出城通道。明天一早就开始全面搜查,定当擒获凶手,为将军和中山君压惊。”

德川庆丰听说有线索,恼怒渐消,又见他双臂俱伤,不由心生怜悯之意,叫来军医替他包扎了,去医馆检查治疗。然后,他对方才说:“中山君,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原本,我还以为江户城中安然无恙,没有什么敌方的潜伏分子。现在看来,是全然错了。你和大康将军的想法,经此一变,我表示赞同。过几天,待本田小名伤势好转,咱们商议着该怎样维护住占领地区的治安,并建立起一个有效的情报机构。”

中山长昀点头,告辞离去。德川庆丰特地派了一队宪兵护送他回家,以防半途再生变故。

吉野太太和媳妇们的牌局其实不到晚上二更便告收场了。版本宫子和木村良子出门,边说笑边去厨房,让佣人热了点银耳莲子羹,热腾腾地喝下去暖和了身子,这才道别各自回去睡觉。

版本宫子提着风灯,在围墙下地甬道里轻轻走着,刚刚到拐弯处,冷不防墙头有了动静,一个身形中等的男子翻墙而入,轻盈无声地落在她面前。版本宫子吓了一跳,刚欲张口喊叫。那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除去自己脸上的黑布。定睛瞧去,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小叔子中山长治。中山长治摇头示意她不要作声,呻吟了一下按住自己的左臂,低声说:“快扶我回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