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养福惠
作者:东篱菊隐      更新:2019-10-11 03:52      字数:5812

太后丧事期间,胤禛瘦了一大圈,膳食也进的很少。对于他这位亲娘,胤禛是又爱又恨的。太后的猝然离世使他有些猝不及防,丧事期间正值酷暑,胤禛虽然只在早晚天气凉爽时去上香,每次也都是汗流浃背。七月初,胤禛终于病倒了,双目赤红,低温不下,咳有痰且夜不能寐。我和那拉氏日夜轮流照顾着,直至月中病情还是没有好转。我虽然知道胤禛不会这么早死,可见了他的样子还是很害怕。那拉氏见宫中太医都是开些温和的方子,渐渐有些动气了,奈何太医们都说皇帝无大碍,只是天气炎热,急火攻心而已。我和那拉氏商量着是不是能找宫外的名医来看,那拉氏苦笑:“宫外的名医哪及得上宫里的御医?皇上的病要是再不见起色,只能叫萨满法师来跳大神了!”

七月半,胤祥进宫来看胤禛时突然提起一个和尚,叫什么迦陵禅师。胤禛虽然病的迷迷糊糊的,却执意要见他。胤祥当天就把他带进宫了。那拉氏似乎认识他,很恭敬的向他行了礼,我第一次见,觉得这个看上去年纪很大、脸上却没什么皱纹的老和尚有些恐怖:他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头越垂越低。他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姑娘不必害怕。老衲见姑娘愁眉已解,孽债已还,以后有享不尽的福分啊!”

我狐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姑娘心里明白,不需老衲重复了。”他凑近我道:“姑娘是不是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不会老?那是因为你不属于这里的原因啊!”

我惊得目瞪口呆,僵硬的看着他帮胤禛把脉。那拉氏不懂我们说什么,也不关心,只是一直不停的问:“皇上怎么样?禅师有办法吗?”

“福晋不必着急,皇上的病并无大碍。如今又有天赐良机,老衲能使皇上的身体比以前更强健!”迦陵禅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睿智的光芒:“只是需要姑娘的一点心头血!”

我心里戚戚然,忐忑不安的问道“什么是心头血?”

“就是姑娘你心口的一滴血啊!”

我皱眉:“为什么要我的?”

迦陵禅师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轻声道:“姑娘自己也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同。你是癸亥年八月十五生人对吗?这心头血是用来做药引的,要姑娘心甘情愿献出,不知姑娘可愿意?”

我不知道八三年是什么年,八月十五倒是对的。以前我参加过义务献血,每次四百cc,现在只不过要一滴,又是为了救胤禛,我怎么会不愿意的呢?见我点头,迦陵禅师笑道:“那好,我这就开方子。姑娘每日两次用银针刺破胸口滴一滴血在药中,连续七七四十九天即可……”

闻言我差点晕倒,四十九天,每天两次,岂不是要戳九十八针?那我胸口还不成蜂窝啦?迦陵禅师开方子,飘飘然去了。我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忍不住对那拉氏道:“他是不是巫医啊?真要按照他说的做吗?”那拉氏苦着脸到:“迦陵禅师不但精通佛学、擅长看相、医术也很高明,为了皇上,就委屈你了!”

照着方子服了半个月,胤禛的病果然大有起色。我们都瞒着他取我心头血做药引的事,只是我以他身体不好为由,不再和他住在一起。每天两次的银针取血虽不是很疼,也扎的我龇牙咧嘴的。想一次挤多些也不行,因为血要新鲜的。那拉氏疼我,每天给我进补,只补得我流鼻血才作罢。

雍正元年八月十八日,孝恭仁皇后梓宫自寿皇殿发引,送往景陵。雍正元年九月初一日,葬圣祖仁皇帝于景陵,孝恭仁皇后拊龙輴入宝城。期间我一直随侍在旁,一是胤禛要求,二也是为了他的药引——四十九天还没到,我还得见天戳自己两针。

胤禛自景陵回来后,身体大有起色,在西暖阁住了两日后搬到了我的寝宫。第一天晚上他忙到三更还不睡,我怒道:“我这是卧房,不是你的书房,要办公回你的西暖阁去!”他似乎吃了一吓,犹豫道:“还有一点,让我看完吧……”

我心疼道:“身体才刚好了点就熬夜,你就不怕过劳死啊?”

“什么是过劳死?”胤禛很好学。

我气极:“就是劳累过度而死掉!”

他笑道:“你放心,我以前都是这么晚睡,习惯了!”

我抬高嗓门道:“我的心头血白给你喝了!给我还来!”

他皱眉道:“什么心头血?”

我一把扯开衣襟:“你自己看!我可是戳了九十八针的,好好的皮肤都戳成蜂窝啦!”

胤禛大惊失色,右手哆嗦着覆了上来:“这是……怎么弄的?”

我有些难为情的拉好衣襟:“还不是那个什么禅师,说要用我的心头血做药引,每日两次,连服四十九天。不过他也确实有本事,我觉得你是好多了呢!脸色也好看了,都有精神熬夜了。”

胤禛也若有所思道:“我最近是觉得精神好多了。迦陵禅师是个得道高僧,他开的方子虽怪怪却及有效。只是苦了你!”他心疼的搂我入怀:“疼吗?”

我笑道:“不疼。只是你该如何让报答我的救命大恩呢?”

他眼神一暗,语气暧昧:“以身相许好不好?”

我嬉笑着推开他:“想得美!”他一把捉住我,双唇热烈的缠了上来,室内充盈着欢快而压抑的吟哦……

连着几天都是好天气,这天下午那拉氏和钮钴禄氏邀我去说话,我在养心殿也确实无聊,连忙带了青儿和张起麟去了。她们俩拉着我东拉西扯半天,晚上又留我用晚膳。戌时过后,我起身告辞,那拉氏拉住我道:“都这么晚了,就留在我这歇了吧!”我有些诧异:“现在又不晚,从这到养心殿也就一会功夫。”那拉氏慌忙道:“你今天不是来月事吗?来来回回的也难受,就留下吧!”钮钴禄氏也笑道:“那我也留下,陪陪锦瑟妹妹。”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想干什么,连我来月经都知道,总觉得有些怪异。但既然她们这么殷勤留我,我也就留下了。叫张起麟去养心殿告知皇上,就说我今晚不回去,张起麟领命去了。那拉氏命人在侧殿给我整理床铺,又是换新被褥又是熏香,搞得鸡飞狗跳的。我有些难过的说道:“看来姐姐真和我疏远了,彼此之间这么生分!”

“不是不是!”那拉氏慌忙解释:“我是怕你住不习惯我这里,想尽量让你住的舒服些才乱了方寸,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姑且信了,和钮钴禄氏一起留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陪那拉氏和钮钴禄氏用过午膳后,我告辞回养心殿。经过前殿时路遇胤祥匆匆出来,我和他打招呼他才看见我,我问他这么急是要去哪,他简单扼要的说道:“青海发生罗卜藏丹津叛乱,局势大乱。年羹尧接任了十四弟的抚远大将军,驻西宁坐镇指挥平叛。今日启程了,我要去送他。”

“那你去吧!”我知道年羹尧会胜利归来,因此并不为青海的叛乱着急。胤祥有些诧异:“怎么你一点不急?”我掩饰道:“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又不懂,急也没用啊!”

“那倒是!”他笑了笑,匆匆去了。我回到养心殿寝宫准备睡一觉,昨天在景仁宫一夜都没睡好。进了寝宫,张起麟正好出来,见我回来似乎吓了一跳。我笑道:“干么?见鬼啦?”

“不、没、没有!”他结结巴巴道:“主子……回来挺早……”

我眉头一皱,心中的疑虑更甚了,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再瞒我,搞得神神秘秘的。眼珠子一转,我计上心来,故意轻声道:“行了,你也不必瞒我,其实我都知道了。”

“什么?主子您知、知道了?”他垮着肩膀道:“不是奴才不说,实在是皇上下了口谕:谁露出去就是死罪,因此才没说……主子千万别生气!皇上也是为主子好……”

“我知道,我没生气。”我轻描淡写:“其实也是小事,何必瞒着我呢?”

“啊?是!”张起麟抹了把汗道:“奴才早知道主子是福大量大之人,其实大家都知道,皇上会去年主子那过夜是为了年大将军……”

“你说什么?”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拉氏和钮钴禄氏举止怪异、硬留我过夜,原来是给胤禛打掩护啊!我又好气又好笑,张起麟一头雾水:“主子不是知道了吗?是不是奴才说错什么了?”

“你没说错。”我低声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刚才是诈你的!现在我都明白了,谢谢你!”

张起麟嘴张得老大,脸色煞白,嗫嚅道:“这、奴才、主子……”

“你别怕!”我笑的很甜蜜:“你是我的奴才,以后有事不许再瞒我了,能做到吗?”

“奴才……”他犹豫着不敢答应。我沉下脸:“你要是不答应,我这就告诉皇上是你泄露了他到年氏那过夜的事!”

“主子饶命啊!”张起麟跪了下来,可怜兮兮道:“奴才答应就是了。奴才对主子一向忠心,要不是怕连累干爹,奴才也不会瞒着主子!”

“起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的,这次的事我会保密。只要你以后听命于我,我保证你前途无量!”

“你才谢主子!”张起麟兴奋的连连磕头。我也没心思睡觉了,唤来青儿收拾了些衣物,领着他们两往景仁宫去了。那拉氏见我又来了,还带了衣物,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我笑道:“昨天在景仁宫和两位姐姐相处的很开心,回到养心殿觉得很冷清,我就自作主张想再叨扰姐姐几天,不知道姐姐欢不欢迎?”

“啊?这……当然欢迎了!”那拉氏笑得有些勉强。我撅起嘴道:“怎么?姐姐的样子看上去不是很欢迎我呢!”

“哪里?”那拉氏拉着我的手道:“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景仁宫,实在是很冷清,哪里会不欢迎你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去唤人来服侍你!”

“不用了,我有青儿和张起麟伺候就行了!”打发他们下去了,我和那拉氏聊起了天:“这景仁宫是大了点,怪不得姐姐觉得冷清!”

“现在是大了点,不过再过些日子皇上就要选秀了,到时候会有小主住进来……”那拉氏突然闭了嘴,我也假装没听见:“我想起来了!你这有厨房对不对?我很久没做点心给弃雪和元寿吃了,今天突然想露一手……姐姐想吃什么?”

那拉氏慌慌张张道:“我?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笑得娇美:““那我去做道龙凤呈祥好不好?皇上以前很喜欢吃的,就是年心莲和皇上大婚时那道点心,姐姐记得吗?”说完不去看那拉氏惊慌失措的脸,我转身往厨房走去。其实我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明知道不关那拉氏的事,却也恨起了她的欺骗,竟然帮着胤禛应付我。还有胤禛,纵然是为了安抚年羹尧才去年氏那过夜,难道和我说一声就那么难吗?大家联合起来骗我,虽是好意,却好似在说我有多无理蛮横,竟然连皇上召见嫔妃也要瞒着我。我真是个妒妇吗?我苦笑,其实是自己不习惯男人三妻四妾吧。不同的社会背景养成不同的家庭观,虽然我已在这时代过了十年,对一夫多妻这个制度却还是无法适应。

晚上特意叫张起麟去接元寿和弃雪过来,因为天申(弘昼)和他们一起读书,也一道来了。那拉氏又去叫了钮钴禄氏和耿氏,大家热热闹闹的坐了一桌用晚膳。我看着桌旁的人,觉得很怪异:大小老婆和各个老婆的儿子和和睦睦的,确实很怪异啊!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我,我掩饰道:“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觉得很开心,哈哈……”

笑声未落,那拉氏的太监平安进来了,面有难色的对那拉氏说道:“年主子来了!”一时间,大家都看着我,我笑道:“干什么看着我?这是景仁宫,我只是客人,该是那拉姐姐发话才对!”那拉氏对着平安道:“年主子有说什么事吗?”

“年主子说钮钴禄主子和耿主子都带着阿哥来了,她也带着福惠阿哥来凑个热闹,叨扰一顿晚膳。”

“啊?福惠也来了么?”我微笑道:“我还没见过他呢!快请年主子进来啊!”平安看着那拉氏。后者点点头,他疾步出去了。我对一旁伺候的太监道:“快给年主子添个座儿!”

门帘一动,年氏抱着福惠进来了。我看了眼她怀中的孩子:福惠今年该是三岁了,看上去却很瘦小,长得倒是很清秀,像他母亲。年氏给那拉氏行了礼,在空位上坐下了。那拉氏招呼身后的嬷嬷道:“把孩子抱去,让年主子吃饭。”

年氏推辞道:“不用了,这孩子认生。”我伸出手道:“不如让我抱抱吧?这孩子越看越讨喜!”年氏冷哼一声道:“福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一般的奴才都不给抱,抱了就哭。”说完挑衅的看着我,大家都愣住了,我擎着一抹微笑道:“哦?这孩子确实是怪异,竟然不愿意给奴才抱。也难怪,他还小,不知道他娘就是出生低贱的奴才。”

“你说什么?”年氏柳眉倒竖,大声嚷了起来,吓得福惠哇哇大哭。我淡淡道:“奴才就是奴才,上不了台面儿,咋咋呼呼的没一点规矩,没得惊吓了孩子!”

年氏把孩子递给身后的嬷嬷,站起来道:“你这贱人……”

我看着她道:“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

我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贱人在骂我啊!”

大家再也忍不住,耿氏吃吃笑起来,元寿和天申也压着头轻笑。年氏正要发作,胤禛匆匆进来了,身上还穿着龙袍,戴着朝珠。我们都下跪行礼,胤禛笑道:“大家都在啊?朕也来凑凑热闹!”平安添了座位,大家重新坐下了。年氏心有不甘,两只眼睛狠狠瞪着我和弃雪道:“皇上,在座的都是嫔妃和阿哥,她们母子凭什么坐这?”

弃雪毕竟大了,听年氏这么说,立时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胤禛还未发话,元寿大声道:“弃雪你坐下!皇阿玛刚登基,还没来得及册封后宫,哪有什么嫔妃不嫔妃的!”

年氏脸色变了数变,胤禛也只是看着我不语。我轻笑:“元寿说的对,弃雪你别怕,这是你那拉姨娘的寝宫,只管吃你的就是。”

年氏尖刻的说道:“什么那拉姨娘?她是哪来的野种?也配叫福晋姨娘?”

此言一出,满桌都愣住了,胤禛厉声道:“住口!”那拉氏也板着脸把弃雪拉入了怀中。我轻笑:“弃雪是我的孩子,不是野种。宫中那容得下野种存在呢?不过我看你的福惠倒真的很讨人喜欢。”我看着胤禛道:“皇上,祖宗规矩,嫔妃自己是不能带其亲生阿哥的。如今弃雪大了,我身边也很空虚,不如把福惠阿哥给我带吧……”

“你说什么?”

“皇上不要!”

胤禛和年氏一齐开口,我淡淡道:“弃雪是我一手带大的,元寿我也带了很多年。这两个孩子不说出类拔萃,至少功课方面还过得去。你们都知道我不能生育,又特别喜欢孩子,这宫里如今也就福惠一个小阿哥。年主子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还请皇上允了奴才吧!”

年氏气的发抖,哀求道:“皇上,福惠是我的命根子,皇上千万不要把他夺走啊!”见胤禛不语,她愤恨的盯着我,两眼冒出火来:“你想怎么样?是想害死我的福惠吗?”

我的眼神冷的像冰,残酷的道:“年主子这话可有意思了!我喜欢福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死他?你就这么咒自己儿子?”

年氏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有本事冲着我来……”

“好了!都别吵了!”胤禛扶着额头道:“福惠就交由福晋抚养吧。年侧福晋身子不好,不易劳累,待你养好身子再把福惠还给你!”

年氏还想说什么,胤禛一拍桌子:“都住口!菜都凉了!”

我冷冷一笑:“皇上多用些点心,这是龙凤呈祥,皇上最喜欢的!”说完我站起来道:“奴才已经饱了,皇上和各位主子慢用!”不待他们反应,我疾步往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