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相放放就像一个黑社会的老大一样，蜗居在秘室里遥控指挥着惊心动魄的战斗。一连五天过去了，前方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他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第六天，他准备撰写熊熊社长交给他的自查报告，因为前两天不知道事情能到什么地步，不便下笔，现在看来结果基本确定，他就可以写一份和审查结果基本相符的自查报告来。

他懂熊熊社长的意思，这个报告不光是让社委会看的，更重要的是让集团老总看的，集团老总同样是让他的上级看的，他的上级是让上上级看的。

他的文笔虽然在媒体江湖中是出了名的，但，这一次却不能有一点点的用词不当，他要让各级领导满意啊，也更要让反映他们问题的所谓的群众满意啊。

相放放用了三天的时间，报告写好了，洋洋洒洒二万余字。可谓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收放自如，功过得失有理有据、悔过之心溢满华章。相放放是字斟句酌，精雕细刻。传给熊熊社长看后，熊熊社长称这是多年来少有的绝妙文章，堪称范文。

一个星期过去了，经过多方共同努力，使得调查组得出如下调查结果：问题突出，但并未达反映之程度，涉案金额达一百五十万元。处理意见将在一周内发出。

报社上下一片叫好，熊熊社长在小会说，在这次战斗中，相放放同志表现出的勇敢和智慧，值得我们每一个同志学习。但教训是深刻的，我们要以此为戒，努力把今后的工作做好。等到处理结果出来后，我们再做出做相应的奖罚。

接下来的一星期，相放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到底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他也说不准，但总是心里毛毛的，像丢了魂似的。

终于，熊熊社长开始找他谈话了。

谈话的地点很特别，选择在这个城市最高的一个建筑物的楼顶。

站在八十层高的顶层，整个城市的风貌尽收眼底，他没想到他生活的这个城市，这几年发展的这么快，第一感觉是自己一下子变得很渺小，很微不足道。

其实每个人都很了不起，就连民工也是，你看，这么美丽的城市不都是他们一点一滴地建起来的吗。谁说他们不懂得艺术啊，他们才是最大的艺术家、创作家。

相放放忽然发现，自己除了会搞搞报纸的经营外，还能搞些别的什么，如果一旦失去了这份工作，他可能连一个民工都不如。

熊熊社长呷了几口红酒，又亲自给相放放端起一杯，说，来，咱哥俩先干一杯。相放放说声谢谢，一口而尽。

熊熊社长老练地玩弄着手中的空杯，目视前方说，老弟，处理意见下来了。罚款一百万元，给予主抓广告经营的负责人停职查看并记过处分。给一把手诫勉谈话的处分。这已是多方努力的结果。省纠风办的负责人原话这样说，考虑到本省整个报业的形象，考虑到经营的实际困难问题，考虑到你们集团老总的建议，我们才从轻处理这件事了，因为我们也要给上头有一个交待。放放，所以，我要和你一起担起这个责任。

相放放，一直注视着一个地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熊熊社长把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关切地说，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停职检查期限最多三个月，正好把这个年度过完，这些时间，我安排你去全国各地进行媒体考察，一边学习一边放松。等三个月后，你还回来干你的专刊广告中心主任，明年的整个广告经营的盘子由你来定。明年第一个季度，如果业绩很好的话，我要提升你为社长助理。明年年底，如果整个年度业绩也很好，我可以考虑提升为副总编，并进编委会。

相放放的眼泪汪汪的，有几滴落到酒杯里，顺着杯壁向下滑，一会整个杯子就布满了弯弯曲曲的泪道。这是委曲的泪呢，还是激动的泪呢，也许除了相放放自己清楚外，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