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男的脚步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原地的关舟还是僵硬的状态。
和关舟告别之后，她就去了楼下接妈妈，准备一起回家，她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了楼梯，她躲在昏暗无人的楼道，把身体蜷缩在一起，她的想念，委屈，奢望，绝望全都化成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再也不用把那些苦全部咽进心里了。
走进病房，看到妈妈的那一刻，她觉得再大的苦也都能挺过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绝不会碌碌无为，哪怕她辍学，选择了一条更难的路。她也一定要过不平凡的人生。
关舟也走进了他要去的病房，他脚步很轻，蹑手蹑脚的像去偷别人家的东西，李游觉得有些好笑，她很好奇在她没有醒的情况下关舟会做些什么。
他好像把床尾的椅子搬到了自己的床边。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有了手机也不告诉他…笨死算了，别人打你不知道躲吗…自己自己生日都不记得，就只记得帮别人出头……
他叽里咕噜说了好半天，李游在心里暗喜，直到听到他说自己的生日。
四岁之后，她就没有再过过生日，也没有再拥有过生日礼物。
她确实忘了，还有生日这回事。
原来今天妈妈的反常都是因为生日。
那这个生日她是真的为自己过，还是为姐姐过，那顿早餐，那部手机，算是生日礼物吗？
她不敢去询问，她害怕自己是一厢情愿，自取其辱，就这样不用知道太多，就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就好。
这样会开心一点。
躺在床上的李游突然哈哈大笑，关舟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顺势拿起床上的枕头朝关舟丢去，“以后再说我笨，你就等着吧。我本来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硬是被你给叨叨笨的，像以前，我身手敏捷着呢，怎么会被这样打趴下。”
关舟终于缓过来神了。
他打开保温盒，盛出一碗粥递到李游面前。“怎么，我说你笨，你就变笨给我看，你可以不变笨啊，干嘛那么听我的话。”
李游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充了气一样，不用看也知道，她此时此刻，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拿走拿走，我不吃，我减肥。”说着，她把自己完完全全盖在被子底下，她在等这潮红赶紧散去。
“和你开玩笑啊，傻不傻啊你……快起来吃饭，这可是我熬的，没有人喝过我的‘星辰大海’，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喝不喝，到底喝不喝。”
李游真庆幸没有吃到嘴里，如果是正在吃，听到关舟说什么“星辰大海”，她保准是要喷出来的。
就眼前的这碗白米粥，他管它叫“星辰大海”，李游从床上笑起来。
“关大船啊，关大船，你简直是个人才，是不是你自己做个大米饭，加一盘青菜，还要叫它‘青龙卧雪’啊。”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李游笑得更大声了。
关舟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疯子。
“有那么好笑吗？这叫做苦中作乐，他们每个月给我打回来的生活费就那么多，难免就花超了，花超了就要自己做饭啊，我又不会……”
“不是，你还挺委屈，你都干啥了，饭都吃不起了，是不是成天成夜泡网吧。”
李游喜欢这样管着他，教训他，好像这样她对于他就不只是同学关系那么简单。
“你别血口喷人，那游戏有什么好打的。”
“那你不是泡吧，就是泡妞喽。我看那马英男可喜欢你了。”
“你神经病吧，来，你头不疼了再买块豆腐撞撞。”
关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神情有些不自然。
“对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出去过。”
李游偷笑，瞬间明白他说这句的目的。
“就…你挪凳子的时候醒的。”李游低着头时不时的瞄他一眼。
“没有出去过？”
“我出去干嘛，外面又没有什么八卦新闻，再说了，和床拥抱的感觉那么好，我为什么要出去。”
正在坐着的李游一下倒在床上，她故意的，就是故意加重“拥抱”这两个字。
关舟长舒了一口气，一脸侥幸逃脱的表情。
“你怎么又躺下了，快起来吃饭。”他转移话题的方法太不高明了。
“快点儿，都凉了。”
“你太唠叨了，你就像是一个更年期妇女，你知道吗？我真是怕了你了，快快…快给我，我赶紧喝，要不我觉得你都要捏着我的鼻子灌进去了。”
关舟笑了，他校服裤子上膝盖那片是刚刚跪在地上帮关舟止血时留下的泥土，他最爱的那双鞋在人群中也被踩脏了。
李游喝得特别急，她竟然觉得这“星辰大海”有点好喝。
“好了，我喝完了。小船子，去洗碗吧。”
关舟只顾着看她脸上难得的轻松快乐，他的手触到了另一只手。
被包裹的那只手想要抽走，在外面覆盖的那只手想要移开，可他们谁都没有动。
门口的许念念露出姨母一样欣慰的笑。
肖杨也提着保温饭盒，问许念念，“念念啊，咱们为什么不进去，我的手提这个都提酸了。”
许念念差一点没有忍住就要笑出声。一边接过肖杨手里的饭盒，一边说，“肖杨啊肖杨，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我知道，你不是一直这样说我，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等会儿我奶奶给李游做的饭都要凉了。”
“那你说，是吃饭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啊。”肖杨不假思索，说到最后，才声若蚊蝇。他意识到自己越界，不能说这样的话。
许念念总觉得他不开窍，其实不是，他只是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们也是一样的啊。”听到许念念的话，肖杨似懂非懂。
“那好吧，你说等会儿进去就等会儿进去，东西还是我来提吧，提久了会累酸你的手的。”
“好，那我们一起提，轻松点儿。”
“你们手酸不酸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特别酸。”
许念念和肖杨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一位护士姐姐推着治疗车站在他们身后。
“你们这些小年轻谈恋爱就回家谈，不知道姐姐二十五岁了还是母胎solo至今吗？老了，会受不了的。怎么样，让让吧，我巡视病房。”
肖杨的脸羞得通红，许念念还是一副从容的姿态，况且他们并没有丧失原则，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躲的。她不慌不忙，笑着对那位护士说，“姐姐，你真幽默。”
本来许念念在外面一直等着他们两个会说些什么话，自己只不过一眼没看到，病房里的两个人就又掐起来了。
“你为什么有了手机也不告诉我！”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再说了，我刚用一个上午，我哪有机会告诉你。”
是李游妈妈打来了电话，她听到这件事，还是有些着急，问李游受伤的情况。
李游心想，妈妈的电话真准时，要不两个人就一直抱着这个碗，也太尴尬了。
挂了电话之后，关舟也试图用手机这个问题化解尴尬，就一直揪着不放，两个人吵着吵着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翻了出来，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幼稚得像小学生。无非就是他多打她一巴掌，她多踹他一脚的事儿。
许念念看着撕扯在一起的两个人，无可奈何。
护士姐姐中气十足的一句“有完没完！”震慑住了全场。
她教训了李游怎么小小年纪还不如她温柔，让李游向自己学习。
旁边的关舟又想要挨揍了，他笑出了声，而且让护士姐姐发现了。
护士姐姐“语重心长”“温柔似水”的对他说，“笑屁啊！”
关舟瞬间变成了“乖宝宝”，等待着她的“教导”。
“你们啊，还小，不懂现在的形式。特别是你这个打架的小孩儿，哪有男孩和女孩打架的啊，一点都不绅士，这样是很难娶到老婆的，你应该和他学学。”关舟跟随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人，肖杨提着饭盒站在一旁，他还是一脸没睡醒，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你看，这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比这个头顶包着包还要打架的女孩儿更温柔漂亮吧，怎么这么普普通通的男孩子就追到这么女神级别的人了呢？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向他学习吧。
……
唉，还是小啊，不知道脱单有多难啊。还在这儿打架……”
护士姐姐说完，李游头上的药也换好了。
“行了，好好休息吧，这伤还没好，就不要打架了，他再惹你，伤好了再打也不迟。
对了，生日快乐啊。”她向李游挑了挑眉，从治疗车下拿出了一串风铃，很特别的风铃。
“啊……你怎么知道。”四个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护士姐姐指了指病历夹，“写着你的信息呢，刚好是今天。
这个呢，是我用那些安瓿瓶子做的，我把它们洗干净用绳子串起来，都做了一周了，本来是要挂在床头的，今天刚好做好，和你有缘，就送你了。”
李游感激的接住那串风铃。
“那这是你好不容易做的……我……”
“哪就好不容易了，我们这儿什么不多，就这玩意儿多，改明儿我再做一个就行了。
你们玩儿，我走了，有事儿叫我。”
李游心想，单身怎么了，说不定这姐姐恋爱了，就不会这么酷了。
不过她在心里还是希望她，有一天可以不这么酷，那时候，她一定是遇到那个可以让她真正变温柔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