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舟，你给我站住！”

还好李游跑得快，要不他转了弯，进了那条偏僻的小道，就很难找到他了。

关舟也真是的，明明有大路不走，偏偏要走不平的小路。

这次是关舟看着气喘吁吁的李游。

“你不赶快回家，追过来干嘛。”

他没有用瞪大了的双眼看着她，而是像刚睡醒的样子，双手插在黑色棒球服的兜里，习惯性的把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拉紧带子，打一个蝴蝶结。

不过今天他的卫衣颜色是墨绿色。

“你的帽子的颜色是绿色。”

李游努力的控制住想要笑的欲望，往他头顶的方向指了指。

关舟的眼神朝上看了看，眨巴了几下眼来掩饰尴尬，还是嘴硬的说：“我乐意，我觉得这样好看，你管我啊！”

李游笑出了声，而关舟转身接着朝前走，他的嘴角上扬的表情暴露了一切，当然没有暴露给李游，而是暴露给了自己的心，原来，他得到的越来越多的快乐都是因为李游拥有了快乐。

“我让你站住，你怎么还往前走。”

“那这次舞台交给你，你说，行了吧。”

“你还没有弯腰做‘请’的手势，没诚意。”

李游得到了那个答案，就越来越肆无忌惮，在他面前，也再不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了，虽然关舟一直背对着她，但李游知道，他铁定不会说走就走，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果然，关舟转过身，无奈的笑了，乖乖的做了“请”的手势。

“好，那我说三件事。

一、你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倒刺，你不能剪，我要把它撕下来。

二、我饿了，要吃饭，你做的。

三、我穿着小皮鞋追你，崴到了脚，走路怕痛，坐车怕晕，要你背才能回家。”

这次李游一点儿都没有脸红，毫无负担的说了出来，并且说得理直气壮。

关舟先是一愣，硬是没有控制住他的嘴角。走到她的面前，把她那顶因为刚刚奔跑歪掉的帽子拉了下来，盖住了李游全部的脸，李游永远也不会看到了，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关舟放开后的笑，连阳光都跟着变得好了。

……

“停下吧，就到这里结束吧。”

临近的教堂钟声敲响，时间轴回到正轨，记忆里好不容易刚开始的美好被李游无情拉回到此刻，也拉回现实。

现在是北京时间00:00。

他们本来站在路灯下，可李游搬了一天的家，都没怎么休息，她的脚站得痛，就索性直接坐到了路边的台阶上。

她说，她忘了以前，关舟说帮她回忆回忆，就只听关舟在旁边不停的说，李游听得断断续续的，唯一的感觉就是关舟记性真好，因为有些不起眼的点滴，关舟都记得，而在自己的脑海里，那些画面都是模糊的。

听到开心的往事她会笑笑，就算笑了，那笑好像也与自己无关，关舟口中说的是关于她青春的故事啊，可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好像从未参与过，就像是听一个笑话。

听到伤心的，她就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反应，甚至看不出她到底听没听。

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李游清楚的知道那些全部都发生过，她对关舟嘴硬，说自己忘了，其实她总会想起，总会梦到，总会偷偷的哭。

她现在就有点儿想哭。

那个新年前，他说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年，也是那个冬天，阳光正好的中午，他第一次说他喜欢她。

多么美好的情节，像言情小说一样。

可是被李游一句话拉到了喜剧圈。她非要给他撕掉右手无名指上的倒刺，关舟疼得龇牙咧嘴的叫姑奶奶，李游才放过他。

那次是她遇到倒刺，第一次拿出指甲刀剪掉，也是第一次拉起别人的手，为别人剪掉那会引起巨痛的一点点皮肉。

是第一次一起安安稳稳的吃顿饭，之后李游吃得很撑，也是第一次，她主动让关舟背她回家。

真实发生过的，现在今天从他口中再一次说出来，就像做了一场梦。

她宁愿他从来没有说过那句喜欢她。如果当时他忍住了，如果当时李游没有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就把所有的热情，所有的期待，都给了他，如果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只是毕业之后，各奔东西，那之后会不会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就算发生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纠葛缠绕。

“我不想听了，你走吧。”

“你是不想听了，还是宁愿故事就停在那里，你是不是还喜……”

“没有。我只是累了。”

“你不想听，但是我想继续说下去。”

“那你自己在这儿说吧，我走了。”

李游因为要出街，就破天荒的穿了一双带了一点儿跟的鞋子，走得急了点儿，还没走两步，就崴到了脚，后半个脚跟都掉了出来，怎么也没有办法再穿进鞋里，她急得都快哭了出来，一想到身后关舟还在看着她，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低头弯腰，就算是弯腰捡鞋也不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就觉得那样的动作会显得自己卑微，狼狈，就代表她过得不好。

自己的脑子里大概是装了屎吧。她把鞋子直接脱掉了地上，赤着脚往前走。

关舟捡起她的鞋，跟上了她。

“我应该快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游的右脚落地，停了下来，脚心扎进了一个啤酒瓶的玻璃碎片。

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吭一声，脚心挨着地，本来是透心的凉，这会儿逐渐温热，李游知道，那是血。

心里好像也扎进了一个玻璃碎片，全部扎进去，那碎片融入内心，最终那颗心被扎碎，落在地上，变成和玻璃一样的碎片。

地上全是血，分不清哪是啤酒的玻璃碎片，哪是她的心。

那时候的感情就是这样，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有些话不用说，就可以了解。离开的时候，不声不响，冷漠平静，每个人都决绝得可怕。

那这次重逢，关舟是以怎样的心情对她说这句话的呢？

有遗憾吗？

她不敢再期待什么，只是期待他心里留点遗憾，别把她忘的干净。

李游以为再听到他的消息内心不会再有波澜，哪怕是再见到他，也可以装作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这么多年，她确实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而是戏剧性的直接见到了他，他把关于自己的消息面对面的带给了她，李游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消息，竟然是他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