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林总部大楼出来，林峰表情阴郁，一脸的心事重重。他低着头，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远远的，他见到一个人。那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大纸箱匆匆走着，在一辆车旁边停了下来。

是孙扬？看清那人是谁，林峰紧走几步，快步来到他身边。

“孙总！”

孙扬正准备把纸箱放到面前的车里，听见叫喊便朝这边望过来。看清是林峰之后，他那禁皱的眉头有了稍微的舒缓。

“你怎么来了？”孙扬问。

“来集团拿点东西。”林峰随便应付说，“你这是……”

孙扬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纸箱，灰心丧气地叹了口气。“我辞职了。”

“辞，辞职！？”林峰大吃一惊，“为什么？”

孙扬刚要开口说话，从远处过来了五六个穿着黑衣服的家伙。几人迈着方步，吊儿郎当地朝两人走过来。

“这不是孙总吗？”为首那人留了个鸡冠头，染成夸张的黄色，耳垂镶着亮闪闪的耳钉，一脸坏笑地说道。

林峰也认识那几个人，正是王利的手下。那个鸡冠头是王利的得力助手，是个一向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角色。他以前见了孙扬都是点头哈腰的，这次竟然如此的趾高气扬，倒让林峰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什么事？”孙扬并不看他，只是冷冷地问。

“王总特意嘱咐，让我们兄弟几个给你送送行。”鸡冠头话挺客气，那德行却挺欠抽。

“哼，不必了。”孙扬脸色铁青，冷冷瞟了鸡冠头一眼。“你回去告诉王利，让他最好别得意太早，小心报应来的太快！”

“啊哈哈，这个我们可不敢说。”鸡冠头双手一直插在兜里，一副标准的狗仗人势的样子。

孙扬不想和这些低级货色废话，拉开车门，想把纸箱搬进车去。

“哎，孙总，等一下。”见孙扬这是要走，鸡冠头突然抬手叫道，“嘿嘿……不好意思，您这辆车……可得留下。”

说着，他斜了一斜眼，扫了扫孙扬面前的那辆奥迪a8。

“你说什么？”孙扬眼一眯，眼神中露出凶光。“……这也是王利说的？”

那人一愣，嘿嘿干笑道：“怎么，孙总，这可是集团的公车，您总不会以为自己辞了职，还能继续用吧？”

“哼……我就是要开走，你们能怎么样？”孙扬扬了扬头，语气依旧冰冷。

“嘿嘿……”鸡冠头搓搓手，那猥琐的样子简直和王利一模一样。“您是大人物，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角色呢……还是把车钥匙给我们吧，免得大家难堪……”

“难堪？……”孙扬冷笑着，一把关掉刚打开的车门。“行啊，我倒想看看，怎么个难堪法。”

见孙扬这是准备油盐不进，鸡冠头顿时有点恼羞成怒。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脸色瞬间阴了下来，扯着嗓子道：“孙扬！兄弟们不过你见你毕竟劳苦功高，给你这个老脸一个面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狗日的！……”孙扬几步走到鸡冠头跟前，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来呀，小瘪三，看看吃罚酒的是谁！”

“嘿！你……”

鸡冠头也是个动不动就怒发冲冠的货，一时倒也来劲了。他知道孙扬是个硬茬，自己多说无益，也就不再废话，眼神一狠，招呼身后几个手下道：“兄弟们，给我上，把他钥匙抢过来！”

身后几个人听鸡冠头一下令，便慢慢朝孙扬围了过来。

孙扬也是个身手了得的人，哪把这几个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何况他自己还在气头上，马上就想迎上去，把他们收拾个屁股尿流，还能让自己痛快一把。

“妈的，我看你们是找死！”他怒道。

突然，林峰一个上前，把手按到孙扬的肩头。

“孙扬，别这样。”

“干嘛？”孙扬一扭头。“别拦我！”

“把车钥匙给他们，”林峰望着孙扬，平静的说，“我送你回去。”

孙扬顿时一愣。他看看林峰，又看看对面那几条狗，思忖再三，最后还是听了林峰的话，冲上头的那股怒气终究被压了下来。

“哼——”孙扬恶狠狠啐了一口，“拿走吧！”

见对方已经让步，鸡冠头稍稍松懈下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一边伸手过来拿钥匙。

孙扬把车钥匙在手上晃了几晃，却没有直接扔给鸡冠头，而是顺手划了个弧线，把钥匙丢进了旁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你！！……”鸡冠头万没想到孙扬竟然来这套，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冲上头来。他瞪起眼珠，怒道：“我看，你是故意找不痛快！”

孙扬嘴角翘起一个冷笑，毫不在乎鸡冠头的威胁，若无其事地盯了他一眼。

见孙扬不说话，鸡冠头反而愣在那里，不敢贸然出手了。

孙扬冷着脸，重新抱起自己的纸箱，对林峰说：“林峰，我们走。”

林峰点点头，瞟了对面几人一眼，跟上孙扬的脚步，也离开了。

鸡冠头傻愣愣立在原地，硬是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到最后也没敢怎么样。

他虽然气不过，但也知道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现在既然车钥匙已经留下了，也就把这口气生生给忍了下来。

从垃圾桶里取回了钥匙，鸡冠头朝两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悻悻带着手下走了。

……

“真是虎落平阳，现在竟然连狗都他妈的敢冲我乱叫了！……”孙扬一边走，边愤愤地说。

林峰看了他一眼。

“对了，你还没说，怎么会辞职了？”

“还不是因为王利？”孙扬语气幽幽，透着心灰意冷。“我想到他会对付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现在，你相信我之前说的话了吧？”

林峰点点头。“我也试探过他，他肯定有鬼。要是让我查到真是他害了林海，绝不放过！”

听林峰这么一说，孙扬突然咧嘴一笑，显得有点无奈。“林峰，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怕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还是说你的事吧。”林峰没接他的话，转而问，“他直接把你辞退的？辞掉高管，他怕没这个权力吧？”

“他当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做。他串通了几个大股东，说要把我调去外地，让我离总部远远的。我气不过，就辞职了。”孙扬叹了口气。

“什么？”林峰大跌眼镜，眉头不禁高高蹙起。“搞什么，怎么能主动辞职？”

“那能怎么办？还待在这里，受这份鸟气？”孙扬一脸的冷漠，长长叹了口气。“大势已去了……你难不成还以为，我们有翻盘的机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峰说，“就算斗不过，总比自己把自己吓退了好。”

“哼……大话谁不会说。别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才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提早退出。”

见孙扬现在是一脸的疲惫，林峰也不忍斥责他。自从林海出事之后，孙扬的精神也整个随着垮掉了，脸上的阴霾积了厚厚的一层，是因为身心俱疲所致。林海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比林峰想象的还要大，他变得如此灰心丧气也可以理解。

不过林峰本来还指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现在看来，要想为林海报仇，他只有靠自己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后退。

“算了，不说了。”林峰打住话题，说，“我正好要走，你现在回家吗？我送你。”

“不必了。”孙扬瑶摇头，“我打车就行了。”

见孙扬心情低落，林峰便点了点头。“那好吧，你保重。”

辞别林峰，孙扬独自踱到路边，把纸箱放在脚下，静静等出租车经过。

他心烦意乱，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有点不太好使，他打了好几次火才点上。他猛抽了几口烟，充满肺腔的烟雾却丝毫没有缓解他的烦闷，却因为抽的太猛，呛得咳嗽了好一阵。

今天一早，王利那个狗东西就召集了几个大股东和他谈话，名义上是任命他去外地分部担任负责人，实际上就是明升暗降，为的是让他远离权力中心，再也没有机会和他王利一争高下。

其实孙扬对于王利的威胁并不大，但这就是王利的行事风格，哪怕再小的火苗，只要有危险，就绝无二话，立刻掐灭。

孙扬不准备受这样的窝囊气，于是他当众选择了辞职。那几个大股东被他当面弄了个下不来台，最后是不欢而散。

与其说他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倒不如说他更加识时务，更能认清现在的局势。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撼动王利的地位，何况他自己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海。但现在林海出事了，他已经没有了需要效忠的人，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风林的理由。

所以，他干脆选择一走了之，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把抽了一半的烟丢到脚下踩灭，不耐烦地看看了远处，却没有看到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好像出租车司机也站在王利一伙，集体商量好要给他难堪一样。

他心情更加烦躁不已，飞起一脚，踹翻了放在地上的纸箱。

“他妈的……”他骂道。

在路边胡乱踱来踱去，孙扬正琢磨着做点什么事情来发泄自己的愤怒，突然一抬眼，却发现林峰远远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孙扬压下烦躁，问。

“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问你。”林峰走近孙扬，说。

孙扬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王利的事情，我知道的都已经都告诉你了。”

“这件事情和王利无关。”

“哦？”孙扬有点意外，“那是……”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林峰说，“你之前说过，你以前曾跟着陆洪军做事，是吧。”

孙扬有点奇怪，不明白林峰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错，怎么了？”他问。

林峰没说话，而是默默递给孙扬一张照片，正是那张夹在林海钱夹里的照片。

“既然你认识陆洪军多年，那照片上这个女孩，你肯定不会不认识吧？”

孙扬疑惑地接过照片。顿时，他惊讶的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这是……”孙扬倒抽一口凉气，脸上浮现出恍若隔世的神色，“大小姐！……”

林峰眼神一亮。“你果然认识她？”

孙扬双手颤抖，点了点头。“当然。她是陆总的千金，陆小晚。”

从孙扬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林峰突然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不禁垂下了目光。

“大小姐……”孙扬还在那里默默嘀咕着，铮铮的汉子竟然流下了眼泪。“真想不到……竟然还能看见你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林峰有点奇怪，眼睛眯了起来。“什么这个样子那个样子？”

孙扬长叹一声，止住了泪水，稳了稳起伏的情绪，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林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我最后一次见到小晚，是在她和林海的婚礼上，距离现在也有四五年了。婚礼之后，我除了听说她和林海后来又离婚了，就再也没听到她的消息，甚至连林海都不知道。关于她之后的去向，你有没有什么消息？哪怕微不足道的也行。”

孙扬却是苦笑。“你为什么要知道她在哪儿？”

林峰一愣。他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嘿嘿……你不知道，我却清楚。因为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因为打你们记事开始，就一直深深喜欢着对方，对吗？”

林峰的心像是被人猛不丁地捏了一把。

他冥冥中有种预感，自己想要的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

“……你果然都知道……”他盯着孙扬。

孙扬缓缓点点头，又从烟盒倒出一根烟，缓缓点上，抽了几口。

“没错。坦白说，我认识大小姐不比你晚。而且我答应过陆总，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虽然这个承诺我没能做到……不过，我确实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林峰再也沉不住气，急忙问道：“那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孙扬却还是不紧不慢，吐出一口烟，无奈地摇摇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混蛋！”林峰咬着牙，眼珠子通红。“你别挑战我的耐心。快说！”

见林峰有点气急败坏，孙扬呵呵一笑，不急不徐瞟了林峰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别废话。”林峰心中焦急，“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不然就别想走！”

“哈，好吧……”孙扬一声长叹，无奈地点了点头。“反正现在也回不了家，我就边等车，便和你说说。也顺便当作是回忆回忆往事吧。”

“那就快说！”

“哼……别着急，我会说的。无论你想听的和不想听的，我都会告诉你。”

说完，孙扬眼神阴郁，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深深回忆中。

许久之后，孙扬缓缓开口：“林峰，你说的四五年没见到过大小姐，其实是错误的。实际上，不久之前你还见到过她。”

“你说……什么？”

“呵呵……”孙扬怅然一笑，语气听起来很空洞，像是从很久不用的老旧风箱发出来的。“就在一个多月前，你还见过她，她当然也见过你。因为……白小曼，就是陆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