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途和章文琛趁着村长家里断官司的时候又爬上了土塬，远远望去，天空雾霭沉沉，树木凋零，关中大地上一片土色，零星的坟茔分布在远处，由远及近逐渐密集，呈放射状分散。

章文琛看了半天突然呀了一声“这是聚气之势！”

他手指过的一片，由远及近，由密到疏。

这分明是聚气之势！

可这聚的不是宝气！这么多竖棺葬，风水早破了，这聚的是阴气啊！

不得了不得了，章文琛摇着头啧了一声。

叮咚，他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醒『特协三组张炎将竭诚为您服务。』

具体消息细则还没仔细阅读完，手机铃声就如同催命一般接踵而来。

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不是太好“喂？白云观三等命师章文琛是吧？你们一共几个人？”

章文琛回道“我和琼仙观陆前辈两人。”

章文琛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是一阵盲音，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章文琛“......”他有一句嘛卖劈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归途看着章文琛便秘般的脸色，她投出了自己的疑问眼神。

“咳咳咳，上头三组的人来处理，我们一会儿等着交接工作就行了。”

陆归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对特殊事务处理协会的现状一点也不了解，只是听说这是一个协调各方关系的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究竟谁是上头的人，也不甚清楚，反而是到处卧虎藏龙。

特协里每个人都不能小觑。

张炎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将将落山的时候。

野外的风非常的大，卷着细密密的黄土扑头盖脸的吹了过来，弄得人灰头土脸一身土腥味，活像从土坑里爬出来的。

张炎他一身黑色的大衣，头上扣着保暖的毛皮帽子，外表看上去和暴发户没什么区别，唯一区别就是脸长得比较好看一点。

陆归途坐在高高的稻草堆上迎着夕阳望去，远处张炎模糊的剪影，竟然看上去无比的圣洁？

圣洁？

“前辈是不是觉得他很吸引人？”章文琛问道。

陆归途不解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章文琛拊掌道“三组的赛阎王张炎前辈，修的是神道，圣洁无比，不过他行事可不......是什么正派手段，基本他手下过案的鬼都等不到见真阎王的时候，要不然怎么能混得赛阎王的名号。”

陆归途有些惊讶，这样的行事风格居然能在特协混下去？

面对陆归途的惊讶，章文琛就表现出习以为常“这世上能有机会获得修炼机会的人本就少，更何况那些少年天才，他们不光年轻还有实力，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实力就代表一切，所以厉害的人怎么做都会被人仰望，只有弱者才会一无所有。”

面对如此坦然的说辞，陆归途突然觉得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价值观全成碎片。

“当然了，我自己也只是一个白云观的三等命师，但前辈你就不一样，你比我厉害很多，你还有一只紫金眼睛的尸。”说到这里章文琛顿了一下“突然忘了问前辈是几品天师？”

“啊？”陆归途一脸迷茫。

什么几品？她一点也不知道。

“前辈该不会没有参加过天师任职考核的考试？”

“没有。”陆归途坦然的承认了她没有参加什么天师考核。

对于这样的回答章文琛有些震惊，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和陆归途科普什么天师任职考核，就被张炎一嗓子不耐烦的声音给吓住了“你们两有完没完？废话多的，碍事。”

陆归途和章文琛面面相觑，这么远的距离赛阎王张炎居然能听道？

这么可怕？

张炎摘下手套，捻了地上的一撮黄土，放在鼻子底下细细的闻了闻。

这土阴气极重。

他仔细的用湿巾擦拭指尖粘过土的地方，抬眼对村长说道“今晚开坛、做法、起棺，你叫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帮忙，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摆下如此逆天大阵！”

“大师开坛需要准备啥东西？”

张炎从口袋里夹出一张纸“照着这个上面写的准备即可。”

村长连忙接过来，表示一定会准备妥当。

陆归途一边注意着张炎这边的动静一边给齐沉发消息『你们天师任职考核是怎么回事儿？我今天被问住了。』

对方很快的就回了消息『你就当职称考试，天师任职考核分九品，你能考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

『你呢？你是几品？』

『托师父的福，我一入门就是八品。』

『这还能托别人的福？』

『这个也不太好解释，就和师门辈分差不多，师父厉害徒弟再差也会有师父帮衬着，是一个道理。[笑脸]』

『......』陆归途觉得她无法反驳。

『师妹是想考天师任职考核考试吗？如果想参加的话，我可以帮你报一个速成班，轻轻松松考个九品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得意]』

『速成班?怎么还有速成班这种东西？』

『当然有啊！速成班就是给基础知识不太扎实的人开设的，师妹可以试一试。』

『我？』

『对呀，你《道藏》都没背熟就别说别的东西，基础知识考核算笔试，内容比较多也比较容易，报班学习不亏。』

『呃......到时候再说，先下了。』陆归途手快的退出聊天界面，不是因为她不想学习而是因为她看到张炎已经站到她面前。

张炎的五官棱角柔和，并没有想象中的冷酷感，反而觉得花花公子是对他最合适的评价。

“你身上的味道有些奇特。”

陆归途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从手上抖了出去，赛阎王是看出什么了？

张炎对于陆归途的表现就像没看见一样，他捏着手机靠在墙角开始玩了起来，刚才突然的一句话仿佛就像是幻觉一般。

陆归途见张炎不再注意自己，就低头使劲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味道啊？

奇了怪了？他是狗鼻子吗？

得了闲，老叉叫人在自己家里弄了一桌席面。

“陆妹子，本来是叫你来发财的，结果搞了一个这事。”老叉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钱是怎么也赚不够的。”

“哈哈哈，还是陆妹子看的开。”

老叉抱歉的赔笑，他对着张炎道“这位大师怎么称呼？”

“姓张。”张炎夹了一筷子菜才开口。

“张天师，幸会幸会。”

张炎抬头看了一眼不停赔笑的老叉，他点头示意。

这顿饭吃的可谓是无比尴尬。

章文琛还私下里吐槽赛阎王太不给面子了，整的人吃饭都吃的败兴的很。

......

整个程家村最北的高点处，疾风大作。

法坛上的红布被吹的猎猎作响，张炎身穿蓝色的郁罗萧台法衣，头戴金莲冠，手持令牌围着法坛顺时针转了一圈逆时针又转了一圈。

他捻起线香点燃，动作利索的插到香炉中。

在一旁观望的章文琛惊叹了一声“蓝色的法衣！没想到他是一个四品天师！”

陆归途仔细观察了张炎的一身行头，只见他法衣两侧用金线绣的神龙，背后是大片大片的祥云，这些祥云围绕在金色的宝塔四周，在黑暗中折射出凌凌波光。

张炎脚下飞快的踏着罡步，嘴里念念有词。

陆归途没有系统的学过道家的经文，所知的也很有限，所以在赛阎王眼花缭乱的表演之后，最直观的就是风更大了。

大到掀起碗中混了朱砂的米。

张炎闭眼似发力般抽出木剑插入碗中，只见一丝黑烟犹如泥牛入海般散入空中，张炎大喝一声，手中的法印被他掷到半空。

那法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在空中僵持住。

在冶城的某个小区的电梯中，有一消瘦细长的男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吓得和他同坐一电梯的人惊叫了一声。

这个消瘦体魄的男人扶了扶挂在脸上的眼镜，他掏出纸巾缓缓的擦干净嘴上的血迹，抬头带着迷人的微笑抱歉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身体不太好。”

随后他低头，笑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诡异。

很好，居然有人破了他的聚阴阵，呵。

啪嗒一声，法印回到了张炎手中。

他收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此刻有阴阳眼的人，他们便能看到这样一幅壮观的景象，整座土塬上被束缚的阴灵化作点点微光飞上天际，在星河中化作缥缈的云烟，整个夜空的星辰也更加壮丽灿烂。

陆归途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却只能穿其而过。

大风夹着冬日匆匆来晚的细雪落在法坛上、落在脸颊上、落在黄土上。

不经意间就要去覆盖它所能触及的地方。

“起棺！”关中大汉粗粝厚实的嗓音在土塬上飘飘荡荡的传远。

人们陆陆续续在夜色中点燃引魂的灯火，沿着小路一直蜿蜒向上，最终停留在新安息之所，这里的人们将视死如生阐释的淋漓尽致。

一共五十八口竖棺从黄土中起出，黄纸，魂幡随风荡远。

又各自落入划好的新坟地。

等天亮的时候，大雪便会覆盖了曾今的痕迹，一切又像没有发生一般。

............

特协三组赛阎王张炎的手段让陆归途开始对道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山川河岳，皆为神主宰，借神之力，可通玄法。

这就是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