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次仁点头称是。

他的口音有些奇怪，尤其是在说汉语的时候。

“客是从何处来？”尼玛次仁双手合十，康巴人深邃犀利的眉目被他那一低头的垂眸柔和了许多。

他的表情让陆归途想起‘慈悲’二字。

“长安来。”陆归途生怕这位上师听不懂，她又补充了一句：“是张组长让我来的。”

两方确认对上暗号后，尼玛次仁抬头对上陆归途的眼睛道：“恐怕夜里会有一场降雪，请客人随我到山洞中休整一番。”

尼玛次仁口中的山洞其实就是山体之间的夹缝，恰巧能容下人而已，并不是陆归途想象中宽大的山洞。

这样的山洞十分狭小而且还四处透风，能称为山洞实在是太勉强了。

“上师，你冷吗？”陆归途问道。

尼玛次仁穿的是喇嘛们所穿的紫红色披单，半个肩膀漏在外面，看上去十分单薄。

“客人你冷吗？”尼玛次仁反问道。

陆归途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她似乎也穿的够单薄，藏蓝色的外袍下面，只穿了一件衬衫。

“不太冷。”陆归途挠头道。

尼玛次仁双手合十微微点头，他盘腿坐在狭小的缝隙中，闭眼静坐。

洞外开始起风了，哗啦啦的扯着能扯的一切，摩擦出魔鬼嘶吼的声音。

陆归途抱着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缝隙外的天地。

黑暗再次降临在这片大地上。

她看的有些出神，脑袋逐渐放空，眼睛失去焦距。

“客人可知这座山叫什么山？”一直打坐的尼玛次仁骤然开口道。

陆归途摇头，她猜测道：“该不会是叫什么仙女山吧？”

这么漂亮的山应该承载的是美好的寓意。

尼玛次仁面带笑容摇头：“这座山的名字叫shaitaan。”

“谁挡？”陆归途尝试念出这个拗口的名字。

“shaitaan是魔鬼的意思。”尼玛次仁捏着手中的串珠表情不明的看着缝隙外山峰投下的黑影道：“你们要找的湖就在shaitaan上。”

白天的时候，陆归途曾在远处瞭望过这座山，如刀削一般，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如魔鬼一般，想要上去恐怕还要费一番力气。

他们考虑的是如何登上冰川。

冰爪一类的等冰川用的户外用品，她也只背了一套，上师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这里陆归途开口道：“上师，那些东西您搁在哪里了？”

她见尼玛次仁来的时候孑然一身。

东西是不是藏了起来？

尼玛次仁道：“你不必担心，东西我已存放妥当。”

听到尼玛次仁的回答，陆归途长出了一口气。

希望这次一切顺利。

......

比起陆归途和尼玛次仁已经找到可以容人的山洞，刘队他们就不太幸运。

山风越来越大，根本没有办法搭帐篷。

刘队顶着猛烈的山风对着对讲机喊道：“所有人寻找掩体，原地休息！”

风太大了，不能再走下去了，他得为这一百号人的生命负责。

对讲机里嘈杂的声音，似魔鬼发出的低语一般。

“刘队，少了两个弟兄。”刘队的副手拉紧扣在头上的帽子：“刚才我点人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

“再去点一遍。”刘队眉头皱紧，他出任务带队，向来是队伍带出去什么样，带回来还是什么样，全须全尾，一个都不少。

这次他总觉得会凶多吉少。

“刘队！”刘队的副手迎着狂风喊道：“人找不到了！”

风夹着声音从刘队的耳边飘过，他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似乎已经冷到了极致。

“听其他弟兄们说，这两个人去上厕所后就再没回来。”刘队的副手冷的上牙打下牙。

这天气真的是要人命。

“你先叫弟兄们原地休息。”刘队用手按了按额头：“我们氧气瓶还剩多少？”

“两百瓶不到。”

刘队咬牙思索了半天道：“还能坚持住的人和我上山，坚持不住的让回去。”

“可.....”刘队的副手有些欲言又止，他们下来要面对的可是玄门中人，带的兄弟本身就不多，对上玄门中人还有活路吗？

“听我的命令。”刘队道。

他并没有像老一辈那样坚持什么信仰，他只知道人的生命就只有一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生命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别和他说什么为了至高无上的信仰这种屁话。

这种屁话只能骗一骗傻子。

拿自己的命去当赌注不值得。

刘队的命令一下，很多人开始考虑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一番折腾下来，队伍消减了至少有一半以上。

刘队靠坐在风里，他将氧气罩带在脸上，眼睛半眯道：“我们等天亮。”

他的话被风撕裂，传到众人耳朵里就剩下天亮两个字。

这两个字在这样恶劣环境下听起来和等死没有任何区别。

......

半睡半醒之间，陆归途总觉得耳边有若有若无的呼救声。

她睁开眼睛再无睡意，盯着缝隙外黑洞洞的一片。

突然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眉间。

下雪了。

她又往里缩了缩。

“救.....命......”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清晰了起来。

这声音绝对不是幻听。

陆归途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犹豫了片刻走出了缝隙。

只是在附近看一看，一会儿就回来，没有必要和上师打招呼，陆归途在心里默默道。

风夹杂着雪花钻进她的领子里。

她只得抖抖领子将雪花抖出来，结果越抖雪花钻的越多。

陆归途索性直接放弃了，任由雪花落满身。

“救.....命....救救我.....”声音越来越近。

陆归途掏出金剪刀横在胸前，她小心翼翼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听人说雪里有死去的灵魂。

虽然是无稽之谈，但在这种氛围下，她还真的有点相信了。

雪越来越大，从指甲盖大小的雪花片连成了鹅毛大小的雪块，能将人的视线完全遮掩。

“救救...救救我。”一只冰凉的手从雪中探出，猛地拽住陆归途袍子的下摆。

陆归途被吓个正着，大半夜的有一只手从下面伸出来，谁遇到了不害怕啊！

好在陆归途的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她才忍住，没有一脚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