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记忆中的巴赫
作者:狐狸散人      更新:2019-10-13 10:34      字数:2481

楚奕扬结束了和沈亮的通话,停好车,拎着公文包和一束小小的鲜花,回到家。

他打开门,闻到一股饭香。

然后看见欧阳若雪围着围裙,正在他的厨房里,手忙脚乱地谋杀一条鱼。

模样喜感之极。

案板上的鱼一点不配合,下油锅时刺啦一声狠狠地炸了一番,溅了若雪一身油。

“艹,艹,艹。”

若雪连骂三声,玉臂沾上几滴滚烫的油星,正心疼地狂擦自己。

她哪里干过这种活哦。

生鱼还在油锅里劈里啪啦炸的像烟花。

她害怕地拧起眉头,像摸炸弹那样摸到煤气开关,关了火。

正拍胸口吐出劫后余生的大气。

这时她的余光瞟到,厨房门后站着一个又高大又阴沉的影子。

帅得要死要活的男人放下公文包和花,拿起计分板,在欧阳若雪名字下面,潇洒写上扣30分的字样。

扣满100分要去刷马桶一次。

男人推了一下眼镜,一边写一边冷冷地说。

“欢迎你多说几句脏话,我家浴缸瓷砖也需要刷了。”

计分板咔哒一声放回原位,男人进卧室换衣服。

欧阳若雪手捏着锅铲指关节发白,气得要呕血。

好想拍死这个冰山男啊。

她在家里忙活了一整天,又洗衣服又做饭(虽然做的不好),可是他呢!一回家就像个包工头一样,幸灾乐祸地扣了她三十分。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她现在吃他的喝他的。

咦?她瞥到公文包旁边的一束雏菊。

可是冰山男拿花回来干嘛?送她的?

不可能不可能!

他那么闷骚,怎么可能哄自己开心,应该是哪个女同事给他的吧。

欧阳若雪嫌弃地捻起花束,趁楚奕扬不注意的时候吐了几口唾沫上去。

又再担心地瞟一眼他看没看到,才悻悻地把鲜花插入瓶中。

啧,花还tm挺好看的,有些品味啊。

唉不对不对,怎么又说脏话了。

再说脏话,她要一辈子活在楚奕扬的奴役下了吧。

唉,想着做好晚饭还要把楚奕扬的西装给烫了。

于是垂头丧气,只能认命地拿起抹布去擦地板上的油花。

晚饭只有一个菜,两个人对坐餐桌,默默对着一条炸得漆黑掉皮的干煎鲫鱼扒饭。

男人吃的很辛苦。

她听到男人困难吞咽的声音,一直忍着笑,直到男人扯着喉咙开始灌凉水,她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拍下筷子,笑得毫无形象。

“楚奕扬你别吃我做的菜了,真的会折寿,我去把它倒了吧,今天晚上要不委屈你叫个外卖?你想吃肯德基还是汉堡王?”

她拿起了手机。

他抬手阻止。

“谁说的,我觉得很好吃。”

若雪愣了。

男人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修长有肌肉的小手臂,面无表情继续吃,一边吃一边评论。

“虽然鱼是炸的老了一点,可是鱼鳞刮的很干净,比我处理的细腻多了,证明你非常有天分。明天继续做鱼,我爱吃。”

若雪又尝了一口,放下筷子,声音很低。

“你说谎。”

“我没有。”

“楚奕扬,我知道你就是在说谎!”

男人不悦地抬头。

“干嘛又要吵架?”

“你为什么要骗我!明明鱼难吃的要死,没有味道,一股子腥气,你干嘛要说好吃,你以为这样我会开心吗?还是你觉得我智商低就该到处被骗呢!告诉你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听人撒谎!我爸撒谎,在外面搞一堆野女人,现在连你也撒谎!”

他放下筷子,看进她的眼睛里。

“对,你说的没错。难吃,难吃死了,难吃得要吐,恨不得现在就倒到垃圾桶里,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每一口都是受罪。但我会吃下去,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脑子坏的对吗?”

“因为是你做的。”

她一下子愣了。

“因为是你做的,是你这个全世界最娇生惯养,会用洗面奶洗碗,会把生鸡蛋直接扔到微波炉里转的大小姐做的。欧阳若雪,如果我是你,会跪下来感激我,因为我不嫌弃你,只要是你做的东西,就算是石头我也一口一口吃下去,满意了吗?还有,如果你不想我得胃病,麻烦你下次做菜认真一点。”

他沉稳地低下头,继续姿势优雅地扒饭。

间或喝一口水,用水把糟糕的食物冲下喉管。

欧阳若雪站在楚奕扬面前,手捏着围裙一角。

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换一口气。

真的和他共处一室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在想现在就扑过去,一边骂“你拽个毛啊臭冰山!”,一边拉下他的衬衫领子狠狠亲他。

楚奕扬家的饭厅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温馨晕黄的灯,照出她的影子,和男人修长好看手指。

她茫然了,不敢直视这双让人目眩神迷的手。

这是一双属于黑白琴键的手指啊。

她高中时,最喜欢听他弹奏的巴赫,两个人在确定恋爱关系后,第一次擦枪走火就是在他弹钢琴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歪头靠在他身上,瞧着男人漂亮的十指在琴键上翻飞,不知怎么的,就很想知道这双手会在她的身体上弹奏出什么乐曲。

她故意越靠越近,近到可以听到他心跳的声音,然后伸出手从他的衬衫下摆这里伸进去。

在他皮肤上一路畅通无阻的滑行,掌心贴着他的手臂,他的肌肉线条被她摸得清清楚楚。

包括随着琴声高低一起抽动的手臂筋络。

再也弹不下去了,琴声戛然而止。

她故意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下一秒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楚奕扬穿着高中男生的普通校裤,档这里紧的不行,整个人散发着凛冽气息。

她被他的气势给吓到了,突然变得胆小,后悔,想逃。

拼命在房间内乱窜,把手边每一样能摸到的东西冲他扔过去。

楚奕扬没有逼她,两个人笑嘻嘻打成一团。

最后一起气喘吁吁,睡在她家琴房的地板上,她偏过头去,看着太阳晒在这个男生的眼角眉梢。

她往下努努嘴,问:“你难受吗?”

他刮一下她的鼻子,克制着沙哑嗓音说:“胆小鬼,不难受。”

“你要是难受我就用手……”

“不要了,”他拍拍她的小脑袋,轻轻骂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个怂货。”

然后他支起身体,忍着这股劲儿,微微耸动眉毛,僵硬地继续那曲没有演奏完的巴赫。

她收藏着回忆里的这几秒,在这一刻心难过得要炸开来。

长大的欧阳若雪只能看着餐厅里的暖灯投在楚奕扬的脸上,呼吸受滞。

他还是那个完美的楚奕扬。

她却已经不是完美的若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