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木阁内，美人垂泪。
毕夏淡漠着眉眼，望着当初她曾与之七分相似的脸，心潮澎湃几欲冲垮她全部理智。
她想咆哮，想嘶吼，想……
问上一句，为何会那般心狠，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姐姐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心狠！！
毕夏心中如何，毕芸断然是不知道的。
她在毕夏踏入栾木阁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红了眼眶，噙着水雾蒙蒙的双眼，一脸失魂落魄的凝望着毕夏。
“二妹……”毕芸凝噎。
明知她是在做戏，可毕夏还是颤了颤心尖。
曾经她们十分要好时，这个夺走她道脉的好姐姐，也曾这般叫过她。
可惜……
那终究，只是曾经。
毕夏抿唇不语，面上十足冷淡。
毕竟是毕芸差人请她过来，哪怕毕夏待她如陌生人，毕芸也还是万分熟稔的将她迎至阁内坐下。
隔着袅袅茶雾，她凝望毕夏许久，方才轻叹出声。
“方才是我失礼了，还望毕夏师妹勿怪。”毕芸歉意一笑，转而又道：“毕夏师妹许是不知，我与你同姓唤做毕芸，你我皆为毕姓，不知毕夏师妹可否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
嗤~
若不是还不想死，毕夏丝毫不会怀疑自己会当场失控。
在她们还是亲姐妹的时候，就能不顾血脉之情的夺走她道脉。
现今，她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却让她叫她一声姐姐……
呵，她可高攀不起！
许是毕夏太过冷淡，毕芸又得不到她回应，泛红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毕夏师妹，若是不愿，那便算了。是我唐突了，抱歉。”
对于毕芸这一番话，毕夏依旧不言不语。
见此，毕芸唇瓣蠕动几下，哀婉之色顿时萦绕于周身。
侍立在她身侧的碧衣侍女，约莫顾及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毕芸的侍女，沉吟一瞬后，便抛了个台阶给毕芸下。
“毕夏师姐与仙子的妹妹同名，仙子有所动容也是情理之中，还望仙子莫再伤心。”
像是诧异碧衣侍女说的话一样，毕芸抬头稍稍看她一眼，眉间哀婉更显浓重，只稍一瞬便又看向毕夏。
仿佛透过现在的毕夏，就能看到过去被她挖走道脉的血亲妹妹似得。
若不是知道那副温婉的面容下，隐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说不得毕夏都要跟着伤心的劝上一句节哀。
毕夏没有丝毫动摇，碧衣侍女却有所动容，
就跟毕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碧衣侍女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指责不满。
对此，毕夏不得不承认，毕芸演戏的本领那是一等一的好。
用穿越女的话来说，那就是全世界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毕夏无视扎在身上的眼刀子，只听毕芸温声细语的在那说话。
“是啊，如青萍所言那般，师妹与我那亡故的二妹姓名相同。”
毕芸面色依旧，看着毕夏有所叹息，“我来到贵宗时，就曾听到有人与二妹姓名相同，便让青萍请来师妹，以慰我思妹之情。”
“然而是我想岔了，师妹与我家二妹终是不同的。”
“师妹能耐得住苦，于锻天峰锻炼打铁。而我家二妹自小便娇养着，后来拜入洞虚派亦是千娇万宠，为门中天之骄女……”
充满回忆的声音，只听那柔和语调，在人心中塑造出的定然是好姐姐的形象。
可毕夏，毕竟跟曾经的大姐毕芸相处有十多年，不说对她了若指掌，但是对她藏匿在眼底深处的情绪，却是极为熟悉的。
那是极端的嫉妒与怨恨。
再次见到这样的神情，毕夏掐在掌心的指甲，又深入了许多。
毕芸对她的恨意，到底有多深？
现今，她已经贵为罗浮仙宗天之骄女，道脉资质还有修为，都远高于当初的她。
已经拥有那么多的她，为何回忆当初时，还有那么深到不可磨灭的恨意？
她……不明白。
明明被挖走道脉的是她，应该去恨去怨的也是她，不是吗？！
她越是不明白，毕芸越是往下说。
如同匕首般，将她鲜活跳动的心，捅得血淋淋满是伤痕。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当初那么乖巧的二妹，会背叛正道转为魔修，她们说二妹勾结魔修反被采补，以至于……”
“不过，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不相信二妹她勾结魔修，她一定还活着，至少……至少她还活在我心里，从未死去过！！”
毕芸声音忽然变得高昂，满是激动地捏紧手中杯盏。
碧衣侍女也就是青萍，察觉毕芸情绪变得不稳定，一抹担忧浮现在脸上时，始终盛在眼睛里的不满之色，转而变成轻蔑不屑。
她的轻蔑不屑，可不是针对现在的毕夏，而是针对那个勾结魔修的毕夏。
当然，对毕夏来说，无甚差别。
只不过对青萍来说，现在的毕芸对妹妹的死，是痛心疾首的。
而对熟悉她的毕夏来说，那高昂激动的声音里，含着丝丝兴奋与扭曲。
毕竟，她眼中神采，是那样得意而狠辣。
……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二妹，离经叛道勾结魔修……”
栾木阁内，毕芸很是投入。
对着跟她恨着的二妹有相同名字的人，说起被她栽赃陷害而身死的好二妹时，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在心底滋生。
那是一种极致扭曲的兴奋感，就仿佛能透过现在这个毕夏，给她悲惨死去的好二妹，展现她现在的全部优越与高不可攀。
曾经，她二妹是门中娇女，后来却在她的谋算下低贱到烂泥里，哪怕已经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一粒，可那些污名却会永伴于她。
曾经，她是娇女脚下的影子，而现在她是第一仙门的天之骄女，百年内便可凝结金丹的第一女修。
而她的好二妹，却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毕芸心中越是快意无限，毕夏也就越是寒凉彻骨。
那格外熟悉的声音，从耳朵一遍一遍，冲击到心底的感受，唯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何等的煎熬复杂。
唯一能清晰分辨出的，那就是——痛。
很痛很痛，尖锐到撕扯在心口上，化作熊熊烈火在喉间燃烧，将她毕生所有冲动，焚烧殆尽只剩下无尽沉默。
她想，若不是指甲早在之前便已剪断，此刻掌心早就血肉模糊了吧？！
而那未曾散发出的血腥气，恐怕也会引来了恶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