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俩人难得睡了个懒觉，等到丫丫来敲小六子的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小六子这一夜都在做梦，梦里乱糟糟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忘得七七八八的，只剩下脑袋昏沉沉地，整得情绪都有些低落，开门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

“脸色咋这么难看啊？没睡好？”丫丫拎着包子和豆浆进来，瞧瞧他的脸，有些担心地问道。

小六子一边儿打开塑料袋拿出吃的来，一边儿摇摇头说道：“没啥，就是做了一宿梦，有点儿累。”

小六子的眼睛下面泛了黑眼圈，头发也睡得支楞巴翘的，眼睛里有了红血丝。

“要不然，在黑山休息休息几天吧，你这一个月在营口都连轴儿转，难得到黑山没啥事，反正也是走走看看，不如养足了精神再去季林吧?”丫丫劝道。

二人转做功讲究表演手段和动作，舞功以东北大秧歌为主，同时吸取民间舞蹈和武打动作，奎爷让小六子和丫丫去的下一个地方就是以舞彩棒等武打动作著称的东派——季林市。

小六子咬了一口包子，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师父让咱们出来多学多看，咱们总不好耽误太久，而且，我总觉得师父那边儿八成也有不小的压力，我担心师傅，咱们还是早点学完早点回去稳当点儿。”

“难怪你这一个月都学得这么拼命。”丫丫给小六子夹了一筷子萝卜咸菜，劝道；“那也得保重身体，磨刀不误砍柴工，有时候欲速则不达，你知道不？”

小六子点点头：“道理我懂，只是今天说不上怎么了，有点儿心神不宁的，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没啥事儿，你放心吧！”

小六子说着三下五除二吃了两个包子，喝了半碗豆浆，算是吃完了。

丫丫知道六子哥心里压着事儿呢，想想也许是到了黑山这边不知道要做点啥，也没有方向闹的。估计等会看了戏也就好了，也就没有再劝。

当下俩人吃完饭，收拾好东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门朝县剧场去了……

……

此时，兴泰茶楼。

赵丰年最近有那么一点点春风得意。

一方面因为他最近的低调取得了一些阶段性成果，上头因为暂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对兴泰茶楼的监管力度有所放松，让他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听说东风剧场的台柱子奎爷彻底退休了。

奎爷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说了要退休，可是这退休也不是一下子说退就能退的，慢慢处理一些后续事务也需要时间，所以这弄来弄去就拖到了现在。

奎爷的退休，意味着东风剧场少了一员正剧大将，带来的损失几乎不可估量，但对于兴泰茶楼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

再加上最近兴泰茶楼搞了一系列优惠活动，生意几乎是眼见着好转起来，赵丰年不高兴才怪。

这一高兴，他就干脆把旁边的楼也盘了下来，大肆装修，准备两边合并，开成一个大茶楼。

这段时间，和赵丰年的扬眉吐气恰恰相反的，是东风剧场老板李健面对日益艰难的剧场，望洋兴叹。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奎爷退休了，一大批奎爷的戏迷搞不好就要让其他剧场抢走，蛋糕硬生生少了一块。又是处在现在这个各方争夺市场的微妙阶段，自然要让他忍不住上火。

另一方面却是省城二人转圈子里愈演愈烈的粉戏风。

大家都是讨生活，想多赚点钱无可厚非，但是粉戏是李健万万不能容忍的，只是他坚持正戏，却架不住别人纷纷在自己的戏院里偷偷开粉戏，这么一来东风剧场的处境就变得十分艰难了。

还算好的是，奎爷虽然退休了，但是还在为东风剧场的演员做指导，准备带出一批优秀演员来；另一方面是五子顶上了奎爷的缺，开始为东风剧场发光发热了。

有奎爷保驾护航，五子的位子还算稳中有升，在省城戏迷圈子里慢慢拥有了一批忠实听众。

原本，东风剧场的名气要盖过任何一家私人剧院，但粉戏的粉墨登场，让正统戏曲遭到了冲击。反而非正统的吃香了。

东风剧场其实规模不小，已经有了几个分场，省城的这个才是总部。

原本东风剧场和兴泰茶楼彼此不和睦，却也相安无事。

但现在，连这表面上的平静都被赵丰年打破了。

戏曲的圈子说大不大不大，说小不小，赵丰年弄出盘楼装修这么大动静，李健怎么可能不知道？况且，这个时间点又这么巧合，明摆着是冲自己来的。

为此李健频繁召开内部会议，专门讨论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还没等讨论出个结果，五子出事儿了。

……

这天散会之后已经很晚了，五子谢绝了李健要开车送他回家的好意，自己溜溜达达地往家走。

奎爷退休之后，虽然还担着为东风剧场培养人才的任务，但是毕竟时间空闲了不少，所以五子就想着让奎爷能安享晚年，自掏腰包专门给奎爷在闹中取静的地段上买了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楼，让奎爷没事时，种种菜养养花溜溜鸟儿散散心。

五子也住这儿，方便就近照顾奎爷的饮食起居。

结果，这天也是合该有事，五子走到一半儿的时候，穿过一条街夜市，正好看见还有个没收摊的烤羊肉串摊子，想想自己开了半天会还没吃饭，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也是馋了。就要了一把羊肉串准备带回去和奎爷一起吃。奎爷也好一口。

偏偏这羊肉串摊子准备收了，炭火不足，火力有些不够，老板紧赶慢赶的还是半天才烤出来。

这段空档，五子和老板闲聊，聊得还挺尽兴。因为耽误了时间，老板怪不好意思地给多撒了孜然辣椒面儿，多给了一包花生米，把羊肉串仔仔细细包了一层油纸，装进塑料袋里，让五子提在手上。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夜里十一点了，奎爷一般都要等五子到家了才肯去休息，否则就会一直在屋里等他，他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怕奎爷等急了，干脆抄了近路，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这条小胡同是两边儿的平房院子中间留出来的一条也就不到两米的一条过道儿，乌漆嘛黑的，连个亮儿都没有。

五子走到一半儿就有点儿后悔了，这里也太背了，万一碰上劫道的可咋整。

可是都到这时候儿了后悔也晚了，五子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