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5岁时的理想是成为街对面糖果店老板娘的儿子；

10岁时的理想是考试前夜能飞檐走壁，钻墙而入，将试题（最好还有标准答案）悄悄偷回家里；

15岁时的理想是能考上一所很牛逼的大学；

20岁时的理想是找到一位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大学毕业后的理想就是买彩票中个500万，并且一直没有改变过。

唉，现在别说500万元了，中一注排列3拿1000块钱也成。一个月只发400元生活费，哪还有钱买彩票加泡妞啊。

下了班骑着摩托车回家路过彩票投注站时，听到贾振东高声叫我的名字。

“王哲，快过来。”

想起上次那盘拌了口水的熘香菇，我就觉得恶心。本不想进去，可又思忖工资没了，真得赶紧中个小奖救救急，便一闪身走进了投注站。

突然我眼前一亮……

只见一位面容姣好，五官端庄，长发飘飘的美女坐在体彩销售机前。

“哇塞”。

我大叫一声后，赶快用手擦擦鼻子和嘴唇之间的部位，擦过后发现手心里并没有红色的液体才放下心来。

贾振东朝我挤眉弄眼：“你再叫就掉悬崖下了。”

美女脸上现出不解的神情：“老板，这位哥哥好好地在咱们店里站着，怎么会掉悬崖下呢？”一付单纯无知和楚楚可怜的样子。

难道是处女……

我一边用手紧紧捂着鼻子，生怕鼻血喷涌而出，一边用讨好的语气向她解释：

“美女呀，这里面可有个典故。去年五一黄金周我和你们老板一起去黄山玩儿，其中一个旅游项目是骑马。导游事先向我们讲了注意事项，说如果你骑在马上，喊‘爷’马会停下来，喊‘哇塞’马就会开始走。你们老板骑在马上高叫一声‘哇塞’，马飞驰而去。正得意间，突见前面现出一道深崖，便急急喊了声‘爷’，胯下骏马立即裹足不前。他伏身向悬崖下瞧去，只见云雾氤氲，深不可测，后怕之余，不由自主喊到——‘哇塞’。于是马儿扬蹄，驮着他摔下崖去。”

美女先是听得入神，最后醒悟过来，直笑得花枝乱颤。

“我知道了，你是编出来。不过我以后可不敢轻易再喊‘哇塞’了”。

“但‘爷’不可不喊，像你长得这般如花似玉，难免会引来个别好色之徒的觊觎。假如有一天你们老板对你欲行不轨，你只要高喊一声‘爷’，他就会乖乖住手。”

贾振东怒道：“你这不是骂我是畜性吗？”

我自己也觉得玩笑开得过了头，就马上转移话题。

“东哥，你刚才叫我有啥事儿吗？”

“是这样，我前几天按《彩迷报》上留的联系电话，和一个名为‘神手’的彩票工作室取得了联系，并交了200元的服务费，每天都能收到他们从北京传过来的推荐号码。可神了，一推一个准。今天他们推荐排列3的形态为“偶偶奇”，要不250元买一注？”

我下意识地从外面摸摸自己夹克口袋，里面现在只剩下3张“小红鱼儿”，这个月400元的生活费还要再等一周才发，如果掏250元买注排列3，经济危机就要提前暴发了。

望着贾振东殷切期盼的目光，我嗫嚅道：

“辜负组织上对我的期望和重托了。上午单位组织为东南亚海啸中受苦受难的阶级弟兄募捐，我捐了500，现在已沦为被救济的对象了。”

说完不觉暗自侥幸，幸亏我现在位于北纬43.22°和东经113.76°相交的暖温带，离赤道横穿的东南亚岛国还有一万英里的距离，不然那些眼下缺衣少食的灾民会海啸般扑来，将我这个来自古老东方礼仪之国，虚假捐赠缺失诚信的卑鄙小人活活吞噬。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是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贾振东揶揄我。

美女投来崇拜的目光。

“哇——（她好不容易把那个‘塞’字咽进肚子），你好善良好有爱心呀。”

没想到开张空头支票也能赢得美女青睐，看来以后泡妞秘笈上要加上一条：作一个有爱心的男人，大胆进行意向捐赠。反正即使最终无法落实承诺，也不会有哪个机构追究你的法律责任。最重要的是这样泡妞成本几乎为零，就仿佛a国和b国交战，没有浪费一枪一弹，零伤亡攻进了敌人的城池，占领了敌首的王宫，美元、珠宝和美女任你攫取。这样的经典战例会载进世界军事史，成为各国军事院校学员争相研究的永恒课题。

这可是实践得出的真知。

“哥哥，你要是一不小心中了500万元，会有什么打算呢？”

美女紧接着问了一个很糗的问题。

“这个，当然是……”望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我狡黠地笑笑，轧住了话头儿。如果把内心所想说出来，一定会破坏自己在美女心目中的形象。不如把这个球踢给贾振东（送给他一个乌龙球，哈，哈……）。

“东哥作为一名光荣而神圣的人民教师，对这个问题认知的深度和广度肯定比咱俩儿强，还是先聆听一下他的高论吧。东哥，经某权威机构调查，有85%的男人中大奖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更换老婆，你不会也有这种想法吧。”

贾振东闻言立马整整衣衫，严肃地说：“我可是一名共产党员呀，在大事大非面前尚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立场。古人尚知糟糠之妻不下堂，中了奖就换老婆，那是人做的事吗？”

贾振东的形象在我眼中瞬间增高了50毫米。

“东哥，没成想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真是贫贱不移，富贵不淫…….”

“富贵不淫？那还算男人嘛！”

“东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换不换老婆是一回事,淫不淫是一回事。中了大奖就换老婆，是无知和目光短浅的表现。像我学识渊厚，为人师表，自然不会和那些俗人一般见识。中奖换老婆，不仅影响自己的公众形象，最重要的是按照我国法律,即便是你买彩中奖,奖金亦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一旦离婚，奖金就得分给对方一半。500万税后余下400万，400的一半就是200万啊。”

“那？”

“换老婆不如包二奶。熊掌和鱼肉兼得，家财与美色两全。”

贾振东一脸的得意洋洋。

要不是身后的墙壁及时扶我了一把，我早就以头抢地了。

5

从那天起，我去彩票投注站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慢慢的我了解到美女的身世。她名叫杜芳（原来是杜十娘的后裔，怪不得长得这般楚楚可人。据说当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投江后，被渔人救起，隐姓埋名嫁人生子，子嗣遍布大江南北），芳龄19，家在钟葛土固乡，父亲早夭，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将哥哥和她喂大（不对，不对，应该是拉扯大）。为了攒够哥哥上大学的钱，她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辗转换了这几个地方，后来经人介绍来到这个投注站打工。

知道这些后我唏嘘不已。真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竟为生计所迫，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帮她一把，把手机号留给了她，告诉她有事就打电话，我会像110一样在10分钟内呼啸而至（当然是在摩托车时速达到160码的理想状态下）。

一天傍晚，我走进投注站，看见几个中年男子一边装模作样研究彩号，一边不停流着口水，色眯眯地瞅着杜芳。我一向认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见美女失魂落魄也能理解，但流口水却是万不可取的。流口水显得猥琐下流，如果非流不可的话，倒不如流点鼻血，红殷殷的好看不说，还能给人一种悲壮的味道：看，我都为你流血了。说不定能惊触芳心，激生爱情，歪打正着，曲径通幽，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看来这几个男人白活了几十年，泡妞的功夫连皮毛也没学到手。

杜芳见我进来，像见了救星，急急把我拉到门外。

“出啥事了？”

“昨天有个人打电话买了10注排列3，说下班前来取票，可等到关门一直没来。今天上午一看中奖号码，居然全中了。可他竟到现在没也出现。”

“他还没给彩票钱吧？”

“是。”

“那不好办了，一万元奖金你自己领了吧。你哥哥下学期的学费不是还没着落吗？等那人真来了，你就说昨天买彩票的人太多，你忘记打了。”

杜芳听了脸顿时涨得通红：“那怎么成，做人怎么能不讲一点信用呢？这样的事我做不出。”

我不由被感动了。在这人人逐利情义淡薄的现代社会，竟还有这样一位好姑娘，纯洁无瑕，卓而不群，超然物外，真的是很难得呀。

一周后我又去投注站，见墙上挂着一面锦旗，上书：诚信经营万金不昧，彩民拥爱生意兴隆。落款：彩民李大全。原来那天打电话买彩票的就是这位主儿，某厂销售科科长，打过彩票当天就到广州出差。几天后他回到钟葛，得知自己打电话买的彩票中了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杜芳，杜芳经核实后把奖金一分不少地兑付给了他。

当晚李大全请客，打电话邀我参加，我得知贾振东参加后，对老李说：

“你能让贾振东带着口罩吃饭的话我就去，你能让贾振东带着口罩吃饭吗？你不能，所以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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