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故技重施
作者:海带想飞飞      更新:2019-10-19 18:23      字数:2975

韩国遭受魏国十万重兵压境。

话说这个韩国也是可怜。韩昭侯也算是韩国自创建起最有魄力最有眼光的君王了,他大胆拔擢一位自我推荐的郑国小官申不害为相,采刑名之学治国,变法十余年,政治清明,农田肥沃,兵力强盛。虽说变法尚未完成,已经可以说是有韩以来国力最强的一代。本来凭借这样的国内大治,诸侯是不敢轻辱的。

唯独强魏是个例外。

韩国有难,同样要向齐国求救。

“既是那魏侯以彭泽事相责难,终不免与我齐国一战。因此,寡人有意救韩,哪位将军愿替寡人分忧?”齐侯问道。

“臣愿带兵救韩。”田肦出列,高声道,“请君上允准。”

“儿臣愿往。”“儿臣也愿往。”田婴、田辟疆争相请战。

齐侯看了一眼两个儿子,赞许道:“我儿好志气!既是如此,子婴便随军吧。”田辟疆闻言垂首退下。

“大将军怎么说?”相国邹忌见田忌一直默而无语,道,“大将军是否有什么顾虑,说来听听?”

“一切听凭君上吩咐。”田忌拱了拱手,肃然道。

“臣以为,庞涓毕竟是世之名将,魏国携霸主之威强攻猛打,恐怕单凭婴公子和田肦将军,未必能救韩完全。”邹忌点头,转身奏道,“倒不如派大将军出战庞涓,必能如救赵时那样,全胜而归,君上以为如何?”

齐侯道:“好。”

邹忌又道:“忌非知兵之人,不知上次‘围魏救赵’之法,尚可得用否?”

“太子傅?”齐侯张口。孙膑最近安静不少,不像以前那样眉飞色舞地出主意了,故而问他。

“君上,完全可用。”孙膑瞟一眼邹忌,唇角一翘回答。

“那么是早救韩好还是晚救韩好?”齐侯想起上次等了一年多才出兵,笑着又问。

“早救不如晚救。臣还是那个观点,深结韩之亲而晚承魏之弊,我们不能替韩军负担魏军的攻击。”

“去的晚了,韩国不会转投魏军吗?”张丏皱眉道。毕竟上次赵国的邯郸被魏军打下来了。

“张大夫也不要小看了韩国的变法与韩国的新军,韩国已经不是昔日的韩国了。更主要的是,韩侯是一个强硬的君侯,不会如此容易就屈服。”走遍大小诸国,很有发言权的淳于髡插言。

朝议后,没有能取得随军资格的太子田辟疆闷头回宫。

“殿下心情不好?”孙膑扬手看着指缝间洒下的光亮,笑道,“今日阳光好,正适合斗鸡走犬。”

田辟疆猛地刹住脚,苦着脸道:“太傅说笑了,事情已经这个样子,辟疆什么好心情也没有了。”

“是为着刚才的事?”孙膑“呵呵”笑道,“殿下可是想岔了?”

“婴弟他才十二岁,就要为国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我呢?我已经十六了,为什么君父反而不相信我?”说起委屈的田辟疆鼻腔酸涩,两眶盈泪。

“傻殿下,你知道何为太子吗?”孙膑道,“太子殿下能够安居坐镇,那说明我们齐国诸事无碍。况且对诸臣来说,累太子出征,不一定荣耀,而可能是耻辱,殿下居中调度不好吗?”

“不是不好,先生,我只是怕……怕君父他……”

“是我的失职了。”孙膑一通谢罪,“殿下要清楚,婴公子、郊师公子都是公子,即使将来军功累积,拜将封相,也只能是辅助殿下的将相,是吗?殿下最该相信的便是自己的君父,君上他做事,从来自有道理。现在就只要考虑,作为太子,作为兄长,殿下应该做些什么?”

田辟疆深深受教。

韩国闻知齐国肯出兵相助,士气大振,人人拼尽全力,城墙下杀得血流成河,结果还是五战五败,只好再遣使催促齐国出兵。

于是齐侯派田忌为主将,田婴、田肦为副将,孙膑为军师,率军直奔魏都大梁。

插曲便是,出征之时太子奉命誓师,军前激励将士的发言极为妥当,完美表达了一个储君对此次征战所寄予的厚望,并且已提前为田婴单独送行过,太子兄长的殷殷嘱托把田婴感动得哭鼻子抹泪,把此事记了一辈子。

兵向大梁,大梁都城再一次哗然。

眼见韩国危如累卵,魏国胜利在望,竟然又是齐国从中作梗。魏王大怒,一次次还没完没了了,指示庞涓直接放弃韩国,先把齐国打残再说。

魏王待攻韩的魏军回撤,突然改命太子申为上将军,庞涓为副将,率十万魏军直扑齐军。

此时齐军已经进入魏境纵深地带,呈单势插入,局势不利。

“世人都传我们齐军怯懦畏战,我们正好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军师何意?”田婴虚心学习。

“兵法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以利动之,以卒待之,魏军必败。”

“婴敢问军师,对魏军该如何?对魏将又该如何?”

孙膑沉默片刻,朗声道:“自当尽力一战!”

田婴年纪小,鬼主意不少,他竟也懂得只有提前拿话迫使军师定下决心,才可能获得那完全的胜利。

也就是有孙膑担任军师的齐国军队,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开战之前就抱着必胜之心,并且坚信不移。

其实齐军统共只有八万,但是孙膑偏偏下令第一日埋锅做饭用灶十万,第二日五万灶,第三日三万灶。

太子申领兵追击,发现齐军总是逃跑,又探知齐军用的灶一日比一日少,武断地认定齐军惧怕大魏武卒,才过三天就逐渐逃光,于是嘲笑道:“常听人说楚人凶悍,齐人畏战,倒不知楚人是否比得上我大魏勇卒,这齐人的怯懦果然名副其实啊。”庞涓也哈哈大笑。

魏军仗着地利,马不停蹄地追击。追了多日,庞涓烦躁道:“整日里只知道跑,大王在宫内日夜悬心,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灭掉这群杂兵?”

太子申也追累了,二人下令骑兵先自跟上,全速剿灭败军。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与齐军的距离越拉越近,到了马陵,突然前哨报说前路林木受阻,庞涓怒气冲冲,责骂裨将办事不力。

他就亲自去查看,心下也知道时刻警惕着意外的发生,下令全军戒备,因为马陵地狭窄,两旁林木茂密,极利于设伏,虽说哨探报告完全正常,他还是不由内心嘀咕。

“火把拿来。”庞涓喊道。

举火,一棵高大孤零零剖光的树上,几个歪斜稚嫩的深字刺入眼中:“庞涓死于此树下”。庞涓心道不好,话未出口,数不清的箭矢蝗蚁一样“呜呜”飞来,怕不止上万箭,左右护卫剑劈身挡,然后,无数的齐军叫喊着从两侧夹击而来,庞涓略显慌乱,吩咐着魏军突击。

可惜自己轻敌,魏军重装部队都在后面跟进。骑兵四千,在敌军洪流中似白雪融化,人数越来越少,完全抵挡不住。

“大势已去!”庞涓最后懊悔地心在滴血。

火把腾空跌落的一瞬间,庞涓无意地看见树上一行字之下,认认真真地画着一只小狐狸。

是他!“孙膑,你还活着!”庞涓凄厉笑道,“没想到你尚在人间,哈哈!报应!报应!”说完,拔剑自刎。

齐军乘胜追击,歼灭魏军七万余,魏太子申力竭被俘。

远处一辆带有帐篷的小车里,揪心的疼痛席卷了孙膑的整个人,自打他听说韩国被魏强攻之时,就该有了此事的觉悟,然而,亲眼见到庞涓自杀身亡,他再也忍不住咬着右拳失声痛哭。

这根本不是孙膑想要的胜利。

田婴拿话试探他,他也知道。其实在这次出发之前,他一直陷于犹豫中,不是因为庞涓。

齐侯执意派他随军,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拒绝。

怎么拒绝呢?要说以田盼的能力可以抵抗住庞涓,所以自己没什么用吗?可公子忌怎么脱身?

还是要挑明邹相和公子忌之间已经势同水火,势必影响齐国政局?并且公子再立功将变得赏无可赏、威望直逼嗣君?笑话。

归根结底,将相之间日积月累的水火冲撞直接引发了孙膑对于公子忌与自己前途的忧虑,而不想被人触及的更深层次原因其实是军权的常年滞留带来的一丝丝君臣不协,尤其公子忌还是齐国的公族,姓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