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松鹤堂的老帝师,如果有人看见的话,一定十分惊讶。
一向心如止水的老帝师此刻的表情就像画板一般,有些喜悦的红,带着沮丧的灰,夹杂些心痛的姜黄,变幻莫测。
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仿佛里面还噙有泪水。
老帝师掏出一枚方形印章,拿在手里使劲攥着,不愿松开。
好像想要刻进自己身体里,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
那枚印章赫然写着四个字:闻人爱莎。
这是姐姐的印章,是姐姐最钟爱的一枚印章。
她画的画,写的诗,都喜欢用这枚印章落款。
姐姐去世的时候才27岁,正值青春年华,却因为宫闱争宠失去性命。
幼年时期的老帝师和闻人爱莎一起长大,姐姐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做属于自己的印信和书签。
姐姐是那么优秀。
后来,姐姐有了孩子,孩子长的多么像他这个舅舅啊。
崇原成昌从小天资聪颖还努力上进,每次来学士府都会甜甜的追在自己后面叫舅舅。
今日,若不是看见那个叫成日日的孩子,恐怕都要忘记外甥的相貌了。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长的太像昌儿了,就像昌儿六七岁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若不是肯定外甥早在三十年前已过世,今日差点就失态要冲上去抱住那个孩子了。
老帝师把印章慢慢的放进袖袋里,喝了口茶,努力想平复激动的心情。
日日~成日日?他们叫他成日日,双日成昌!难道!?
不会,不会,老帝师赶紧把头脑中闪现的疯狂念头驱赶出去。
一定是自己太思念姐姐和外甥了,怎么可能,若真是外甥活到现在,也不是七八岁的模样,算下来,应该有三十一二了吧。
“管家!管家!“
老帝师对着门外呼唤道。
“是,老爷,老奴在这里。“
“你去,把大学士府的與图拿出来我看看,今日的事过于蹊跷,若是他日陛下问罪,我们全府上下恐难自证清白。“
“是,老爷,我就去。您也别过于忧虑,这样夜里恐失眠多梦,我相信陛下一定能够明察秋毫,还我们一府上下清白。“
“好了,老伙计,你不用安慰我,你去拿来我看看。“
老帝师翻看着整个大学士府的與图,这份與图还是姐姐在世的时候亲手画的。
说是一份與图不如说是一份画功精致的设计图。
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都是姐姐亲自设计的。
姐姐文思海辉、细腻婉约又胸怀格局。样样都追求完美和诗意。
老帝师摩挲着與图,再一次陷入到怀念姐姐的回忆中。
过了好一会,老帝师才再次镇定心神,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老是回忆往昔。
仔细看了看,图中果然没有标注水牢的部分。
只有太湖石和几颗应景的垂柳,既然开府设计都没有这处地方,那这个水牢到底如何凭空出现的呢?
老帝师开始逐一遴选自己的记忆片段,看是否有哪一段回忆是忽略掉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陛下,奴才还有一事要禀报。“
“说。“
水师营的水鬼再次走上前禀报。
“陛下,这个湖池下方极深,水牢相当于是悬挂在太湖石下面,但其实水牢下面还有乾坤。“
水鬼继续说道。
“还有一事很奇怪,这湖中的水表面宁静,水底下却有水流波动,疑是活水。“
水鬼如实说道。
“那能探多深?“
“陛下,恐怕很难全部探清,若是活水,那这附近必定还有其他水源。“
“提莫,这附近还有什么水源?“
秋歌转头问卡速提莫。
“秋歌,这附近离得最近的水源就只有镇国公府了。“
提莫淡淡的回到。
“你家?“
“恩,我家。“卡速提莫说道。
“走,去拜访一下你爷爷。“
“陛下不会怀疑是?“
“放心,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的。走吧,我们去看看,或许是歹人顾布迷阵也说不定,现在我们摸不清他的套路,只能凭着感觉找了。“
秋歌拉着提莫向镇国公府上走去。
“是陛下来了?哈哈,真是陛下来了,我的孙媳妇儿,你来看爷爷了?“
秋歌刚进大门,就被一个微胖的高壮老者抱了个满怀。
“兰多爷爷!“秋歌甜甜的说道。
“唉,还像小时候一样嘴甜。“
秋歌原本对卡速兰多并没有多大的印象,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这老人家,原本'崇原秋歌'关于他的记忆全部涌现出来。
卡速兰多生了七个儿子,儿子又都生了很多孙子,府中除了镇国公夫人,竟再也没有女眷。
镇国公和秋歌爷爷辅国公(辅国大元帅)不仅是总角之交还是生死之交。
所以小时候,爷爷常常带幼年的秋歌来镇国公做客。
每次秋歌一来,兰多爷爷就会变成孙女奴,什么都可以放在一边,一个劲的陪着秋歌玩。
只要是秋歌喜欢的,全部都双手奉上。
还记得小时候,兰多爷爷指着他十几个孙子一字儿排开,让秋歌随便挑几个回家做相公。
然后被国公夫人揪住耳朵追着从前院打到后院。
好吧,这老头可能是我亲爷爷。
秋歌在心里总结到。
非常可爱还不拘一格。
常常有些奇妙语录令人啼笑皆非。
若不是战功彪赫,光是爱说些混不吝的言论早就被人弹劾死了。
说良心话,兰多爷爷真心是把秋歌从小公主捧到大的。
直到秋歌长大后,还送一个美男子到我身边伺候我。
喏,就身边这个颀长、英俊、花美男-卡速提莫。
兰多爷爷一看见秋歌来了,眼睛又出现长草模式,拔不下来了。
“孙媳妇儿,你怎么想起今日来看爷爷啊。你不知道啊,爷爷多么想你啊,要不是我家老婆子拉着我,我早就进皇宫把你偷出来了。“
卡速兰多像个大孩子一样,圈住秋歌的肩膀,竟然还撒着娇。
“爷爷,秋歌如今是陛下了。您说话~“
提莫看不下去了,在一边小声的提醒道。
“怎么啦?秋歌是陛下也是我孙女儿,不对,孙媳妇儿,秋歌还没做皇帝的时候,我和拓跋老头就说好了,怎么能不算数?!你说是吧~秋歌。“
卡速兰多一听秋歌做了陛下,孙媳妇儿就要飞?顿时不干了。
“兰多爷爷说得对,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爷爷的乖孙女儿。“
秋歌赶紧顺着狮子毛摸,感觉这兰多爷爷随时会爆炸。
“刚才我听见你们去隔壁搞得砰砰响,发生什么事了?“
卡速兰多看了一眼隔壁问道。
这胖老头看着说话不着调,但其实心里门清着。
简直在坐在家中就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纵横捭阖了。
“爷爷,我们回家是~“
提莫几下把前因后果给兰多爷爷讲了。
兰多爷爷忽然的站起来,说道,
“你们说来找人?是不是一个头戴紫玉冠,身穿淡紫织金锦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