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满腔抱负，却跟了这么个主，自先帝驾崩之后，长吁短叹就成了他们这些老臣的日常。
“容大人，您…还是走吧。”侍卫一劝再劝。
容席儒回过神来，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鹿台里，妃子拿起衣衫不整倚在玄天枢腿上，拿起一壶酒倒在他嘴里，玄天枢靠在卧榻围栏边上，张大嘴巴接酒，酒时有漏出，满地都是酒和肉和果子的残骸，整个地面一片狼藉。
妃子娇笑着说，“圣上的臣子可真不懂规矩，圣上日理万机已经够累了，好容易休息，怎还拿这些事来叨扰。”
玄天枢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颊，狂浪大笑，“美人说得在理。”
接下来的场景，一言以蔽之，香艳、旖旎。
四王府，长情轩里，颜疏雨枕着玄天权的腿，卧在美人榻上，手拿一本《诗经》看得津津有味。
玄天权手里拿的是《周易》，时不时抬眸，看一眼红色的枫叶，然后转身再看一眼夫人，如此几次，颜疏雨察觉之后，不由得笑出声。
玄天权不知觉也跟着笑起来，但问：“夫人笑什么？”
“你脖子累不累？”
“不累，夫人怎么看都是看不够的。”
颜疏雨笑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红彤彤的枫叶，玄天权顺着她的目光看，轻笑答：“今年枫叶开得格外好。”
“比去年好？”颜疏雨问道。
“嗯，去年冷，一阵子就凋零了。”
颜疏雨点了点头，没有搭话，去年的秋天，她刚来这个世界，禁足就禁了好几个月，别说看枫叶，门都不敢出。
她余光一瞥，看见青梧匆匆跑来，“主子，三王妃送了好些香雪梨花的肥料泥土来，说是梨花精贵，怕刚移植过不了冬。”
“所以趁天儿还未完全冷，施些肥料。”
颜疏雨目光落在她身后抬着簸箕之类的花奴身上，然后目光又重新落在青梧脸上，淡然答道：“去吧。”
“是。”
一行人绕了个弯，很快消失在棠梨小径的假山后，颜疏雨审视了这几人，青阳早早去了邵家医馆替她拿药，那…锦叠呢？
她想到这里，随手招了提着一桶水慢吞吞走来的青枫，问：“锦叠哪里去了？”
青枫放下木桶，乖巧行了半蹲礼，之后答道：“去看岱川了，听侍卫长说，岱川似乎不安稳，夜里时常吵闹。”
“不适应府里生活？”
青枫摇了摇头，“应当是后怕，毕竟还是小孩子，饿了那么多天，冷了那么多天，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颜疏雨想了一会，“回来时，你让她来见我。”
“是。”
青枫再次行了个半蹲礼，吃力地提着木桶离开，水时不时撒在地上。
玄天权看了不免皱眉，回首与颜疏雨商量，“不如向内务府讨几个太监，这些女子到底力气小，许多事情做不来，我不在的时候，也难以护你周全。”
光凭一只白猫是不行的，何况这只猫还经常乱跑，不着家。
颜疏雨无所谓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转身问他：“王爷可是始终念叨青阳？”
玄天权被戳穿了心事，面上一窘，心知瞒不过，干脆利落地承认，“确实，随着他年纪渐长，到底会让人说闲话。”
而且青阳生得白净清秀，万一夫人想换口味怎么办？不行！
颜疏雨看他眉头皱成“川”字，神情是发自肺腑地厌恶，不由得笑出声，“好，你说换就换吧，他…送回藏书阁？”
“不送，给处溪打打下手也好。”
颜疏雨无所谓地应了，片刻后，文锦叠眼睛红红地回来，看起来刚哭过一场，听青梧说夫人找她，便连
忙过了来。
玄天权远远看到她，立即坐直身子，警惕地转身问夫人：“我…要避让吗？”
“你若对她有心，心里有愧，就避开。”颜疏雨随口答着，夫人真傻，文锦叠是奴仆，若对她无心，何必怕看见。
“不然，你害怕我看出来？”颜疏雨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玄天权立即坐得靠后一些，靠在贵妃榻的一处围栏，“夫人莫瞎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说完之后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假装什么都没问过，看文锦叠一路小跑过来。
“奴婢见过王爷、夫人。”她行了个半蹲礼，玄天权摆手让她平身，她也仍旧低着头，听说，奴婢直视了皇亲贵胄的眼睛，便是不敬，是要砍头的。
颜疏雨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取了一杯茶浅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宛如静谧伫立的蝴蝶的翅膀，衬得她淡漠的神情越发清冷。
她红唇亲启，平稳问文锦叠：“你可知凡是王府，规矩甚多。”
文锦叠战兢兢点头，“奴婢明白。”夫人突然这般问，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
文锦叠想到这里，心里害怕，怕她将他们姐弟赶出去，好容易得来的容身之所又没了，她不想过乞讨的日子。
她浑身发抖，颜疏雨瞥了一眼，放下茶杯，神情依旧毫无起伏，又说：“你与岱川的身世，本侧妃不可不知。”
给了她这么多天缓和，再不说出口，就不该留在王府了。
聪明伶俐还是其次，她最需要的是背景干净，且忠诚，这是最重要的，她可没那心思再往千丝万缕中再添一缕。
文锦叠当然明白，于是说起自己的爹娘均被二王爷害死一事，颜疏雨和玄天权听了皆是心惊肉跳，世上竟有惨绝人寰，竟还是发生在一个王爷府中。
落得这个局面，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你…不报官？”颜疏雨皱着眉头，犹豫地问出口。
文锦叠早已红了眼眶，但极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忍着，但闻夫人这般问，突然眼泪夺眶而出，她何尝没有想过报官。
只是落得个非但不理，反倒被赶出西部尉府罢了，自那以后，舅舅也没了心思，劝他们算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等权贵之人，又岂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