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有一丝激荡，举起玉箫贴到唇畔，轻声吹奏，他吹奏了一首临江仙，这支曲原本曲意清冷，孤独悠远，此时吹来却没有半分清冷之意，相反曲调狂浪不羁，他吹得越发激越，有如置身暴风骤雨来临之前。

流光随着他的曲调击节，兴致所起，光着脚在软毯上随着曲子飞跃跳动，她并不会跳舞，只是随性摆动，但是比起舞姬的舞蹈，却多了几分天然娇憨，更多几分动人之处。

周牧云不由嘴角噙了笑，吹奏得越发激越，流光挥舞着两只衣袖在屋子里转动，像一只白色的鸥鸟，又像是盛开的白莲，肆意生长，尽情欢笑。

他吹曲，她跳舞，如此闹到后半夜，两人俱都疲累不堪，流光累得连手指都抬不动，躺在软地毯上睡着了。周牧云唤了她两声，见她睡得熟，便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自己躺在一旁的罗汉床上，这一夜他睡得格外的熟，他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他含着笑，这么多年里，他从未睡得这般安稳，做过这样的美梦。

流光是被敲门声惊醒得，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跳起来开门，却见裴桐站在门外，不由哈欠连天地问道：“这么早？”

裴桐眯着眼睛盯着她不说话，流光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裴桐也不说话，一脚迈进房间，看了一眼已经被惊醒的周牧云，眼里像藏着针一般，怪笑了一声道：“你昨天晚上在这里睡的？”

流光这才猛然想起昨天自己在周牧云的房中睡的，不由脸色一红，强做镇定道：“有什么不可以？以前我是师父的跟班的时候，也是和师父同住一室的。”

裴桐挑了挑眉，又扫了一眼卧床，看出那里只有一个人睡觉的痕迹，大致猜出昨夜她睡在床上，而周牧云睡在罗汉床。

裴桐咳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今天准备走吗？还在这里睡觉？”他又扫了一眼她的模样道：“你还打扮成这个样子，昨天晚上你……”

“我昨天晚上扮女鬼去吓人，后来在这里和师父聊天聊晚了，就没回去歇息。”流光抢着说道。

裴桐不禁莞尔，“难怪昨天晚上听到有女人叫得和杀猪一样，原来是你做的，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流光便将溯雪的事情告诉了裴桐，裴桐听完连连点头，“真不愧是我的徒弟，这件事做得实在漂亮。”

流光有些发懵，不知他是真赞赏还是假意讽刺，迷惘地望着他。裴桐笑道：“我是说真话，这样才有意思，我才不像某人，一天心来心去，一点也没意思。”

周牧云睨了裴桐一眼，站起身来道：“依着你说溯雪之事该怎么办？”

裴桐摸了摸下巴道：“流光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留在这里这么痛苦，不如带她走吧。”

周牧云道：“我们自己的去向都不明，带她去哪里？”

裴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不如就留在我们帮里好了。”

周牧云冷笑道：“你忘了海上规矩了，莫说女人不能上船，只问你那么多男人，就她一个女人，还是出生红船，她以后在我们船上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裴桐一时间也是无词，周牧云说的话的确在理，女人不让上船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如此，一堆男人当中的如果有个女人，肯定会吃大亏。

周牧云见流光闷闷不乐，遂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并非所有的女人都不可以上船，只有一种情况，你可以带着她上船，并且任何人都不敢动她。”

“什么情况？”流光急忙问道。

“你娶了她。”周牧云的话无疑天方夜谭，“这样的话，她就是帮主夫人，没人敢惹。”

流光和裴桐都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好半天后裴桐方才道：“周牧云你是不是疯了？流光她是个女子，你怎么让她娶妻？”

“这是最好的办法。”周牧云道，“这也权宜之计，最起码能保得住她的平安。再说，她也知道流光的身份，让她留在这里也不合适。此事也并非没有任何好处，起码流光娶妻，也能让人对她的身份不怀疑。”

裴桐摸着下巴思来想去，看了一眼流光道：“你可想好，若是你娶妻，以后怎么嫁人？”

流光却好爽地应下来：“这有什么，是流光娶妻，又不是绮玉娶妻。”她扬起嘴角一笑，有几分调皮道：“五龙帮帮主流光娶妻有何不可？”

裴桐忍着笑道，“当然可以。”想了想又道：“你去告诉应姑娘，让她和连老板谈谈溯雪的赎身价。”

流光道：“我还是先去问问溯雪吧，她同意了我再和安安说不迟。”

裴桐点点头，又看着流光一身女子妆扮，想到她要娶妻，不由越想越觉得好笑。流光见他笑成如此模样，干咳一声道：“我先回去了。”

正要走，却见音娘一身艳丽妆扮，施施然往这里走，急忙掩着脸准备离开。音娘却站定身子，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站住。”

流光一愣，掩着脸假装没有听见，音娘冷声道：“你是哪个？越发没有规矩了，是不是要叫人给你提醒提醒红船的规矩？”

流光这才明白，音娘将她当做红船上的姑娘，掩着脸没有说话，音娘缓行莲步走到她面前问道：“是哪个让你在周先生房中歇宿的？”

流光退后了一步，没有说话，倒是周牧云上前一步将流光拉到身后：“音娘，这事与你无关。”

音娘娇俏地面容由粉变绿，咬唇冷笑道：“周牧云，你也就是个寻常的男人罢了，一边说着欣赏，一边去找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