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上通玄，道无极（终续）
——我叫许卿。
那个孩子这么介绍着自己。
没有一点违和感。
他就那样站在面前。
站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只是这个孩子不同。
他给人的感觉与曾经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那双本不属于孩童的眸子里，仿佛蕴含了天地星辰一般。
看不透。
反倒是被他看穿了所有。
——你或许还有一些困惑。
——对你而言，对方玉而言，对李丹而言，甚至是对我。
——“我”的困惑很多，也很杂，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得到了究极的答案，那是作为第一个“我”所不能得到的答案。
——而现在，“我”会作为一个完整的“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久远到当时甚至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年代。
只知道凡人在苦痛边缘挣扎着。
刚刚踏足修道者领域的凡人在生与死的边缘试探。
他们从统领妖族到被妖族支配，只在一夜之间。
就是在这么一个昏暗的时期，有那么一户普通的凡人家庭。
丈夫外出打猎不幸身死，留下一个尚有身孕的妻子。
确实是及其普通的一户人家，因为这种事情在那时候，是经常发生的。
或许是天道开的一个玩笑。
又或许是命中注定。
在有意或者无意之中，孩子降生到这个世上之前，便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是错误也说不定吧。
这孩子过早地拥有了一切——达到了未知而知的领域。
然后他降生了。
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子。
只是他和其他孩子又有些不同。
第一天便能开口说话。
七天内便已经可以走路了，当时的凡人非常惊恐，将那女人看做是异类，赶出了村子。
女人心灰意冷之下，将孩子丢弃在道旁。
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结果而言，便是如此。
孩子很聪明，也确实可以称之为妖。
从出生到三个月后——却是已经达到了修道第三灾的地步。
没有遭受任何劫难。
只是很普通地感悟下去，很普通地生活下去。
就算没有人养育他，也没有死去。
第三个月，他成仙了。
没有丝毫以外地，在他三个月大的时候，成就了仙人。
可他没有飞升。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成仙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仿佛他生而为仙——但他不愿这样。
因为已经达到了未知而知的领域，让他自然而然地能够理解天地间的一切规则。
可是他不认同——不是他想要成仙的，而是天道想要他成仙——三个月大的孩子这么想着。
不由得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厌恶。
因为他所感悟的东西，并非是他感悟出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于那里，他只需要去拿，便自然而然地知晓了。
他的存在几乎就等同于天道。
因为他知晓一切。
而他厌恶知晓一切的自己。
于是——
他找到了灵九朱。
“将我杀了吧。”如今已经身为仙人的他，注视着同为仙人的灵九朱，“这是我与你做的一笔交易，希望你能将我杀了。”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灵九朱有些困惑。
似乎还不明白同样身为仙人的他，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近乎无理取闹的要求。
“如果我的存在时一个错误，我领悟出来的东西是原本就注定了的东西，那我的存在价值又在哪里？我并非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仙，我知道那是无理取闹的……但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因为这是我和你的交易。”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明明在说的东西很沉重。
但他却看上去十分放松。
他知晓灵九朱需要什么，因为他已经踏足了那个领域。
所以他也知晓，眼前的灵九朱定然不会拒绝他。
“我同意了。”灵九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但相对的，你我之间得结下缘分，这缘分轮回不可磨灭，天道不可斩去，唯独你我之间交易结束方可散去——我会了结你的性命，看着你轮回生生世世，直到你成仙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许卿死了。
属于他的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那是一场交易。
是仅仅被“许卿”知晓的交易。
除了灵九朱和“许卿”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轮回是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
因为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次新的轮回。
他仅仅轮回了三世。
在很久以前做过飞鸟，也做过家猪，各种生灵都有他的影子。
但灵九朱没有寻来，因为他们之间的约定是那般——只有当轮回成为一个人的时候，才是灵九朱开始接受委托的时候。
——这就是真相。
——现在，选择吧，“我”。
孩子的身形渐渐变得模糊。
缥缈的声音也时断时续。
那双蕴含的天地间一切的眼睛，渐渐地埋没在黑暗中。
枯槁的身躯，不知燃烧了多久的火焰。
终于湮灭了。
已经被埋藏在淤泥里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
灵九朱这段时间有些情绪不稳定。
因为他的轮回印不知为何散去，却是没有见到有魂魄飞来。
他跟丢了那小子的魂魄。
这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了。
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寻到那道那魂魄所在，不知道他又会转世到哪些猫猫狗狗身上了。
到时候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灵九朱有些后悔了，当初就应该派人监视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他死在哪里。
“别着急啊，灵大掌柜……”赤霞安慰道，“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时间发生了，好在发生那些事情也没有更多的人知道，知道的都已经埋进土里了，也没有人找我们麻烦。”
“我们要有希望啊！”灵九朱用力攥着赤霞的肩膀，摇晃着，“也许他还没有转世呢，也许我还能寻到他呢？要对他有信心啊！好歹也是踏入那个领域的人的转世……只要时间足够，总能够成仙的！”
“说不定被哪些修道者或者妖族抓了去，炼魂了。”
“闭嘴，你说的话我没听见！”
灵九朱的脾气又暴躁了起来。
“你怎么就是长不大呢，别自欺欺人了啊掌柜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没人真的去寻找那个人的魂魄。
灵九朱不愿出去。
他这段时间里总觉得外边有什么危险，总觉得有人在害他。
至于赤霞，自然也是不愿离开的。
她觉得现在是关键时刻，若是让灵九朱一个人寻到了回到仙界的方法，会对她不利。
正在此时，灵九朱忽觉天地间微微一震。
他当即退出洞天，走到了小镇外边。
远远地，见到一道身影，是一个青衣白衫的年轻人踏着虚空而来。
“李丹？”灵九朱下意识地呼唤着。
但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
“方玉？”
“许卿？”
灵九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应该死去的人居然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居然到达了那个境界！
那个年轻人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从他的脸上，灵九朱见到了同时三个人的面容。
在他的身上，灵九朱也感觉不到分毫因果的纠缠，那是与天地再无一点纠葛。
是成仙之兆。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不可能成仙的吗？
自然，除了与灵九朱身上相连的那条金色的锁链——是只有修炼了因果之术才能见到的东西。
这是誓约，是天道也不可磨灭的因果。
“你到底是谁？”灵九朱终于皱着眉。
“灵道友可以称我为……太上。”缥缈的声音传来。
“太上？真是个自大的家伙。”
灵九朱不禁有些诽谤。
太上，乃是至高无上的意思。
出自某一本仙界流传下来的经书。
在仙界也唯有仙帝敢这么自称。
“非是自大，只是事实便是如此。”自称是太上的他这么说道，“灵道友，今日我便要飞升仙界，特意来这里说一声。”
“可你应该道心已碎……”
“我没有道心。”他淡笑着，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所以‘李丹’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有道心你又修的是什么道？”
“我没有道，但我知晓天地间一切生灵皆有其意志，皆有其意义，所以……他们有道心，这就足够了。”
灵九朱倒吸一口冷气。
他所做的事情，和如今那姬天命做的何其相似！
“那，那道友……”
“因为求的是众生，所以，‘方玉’也只能死在过去。”他继续说道，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是在解释，“又因为此道非天道，所以……‘许卿’也死了。”
“也就是说……”
答案呼之欲出了。
灵九朱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无论如何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一旦这么做，眼前的人就只能是——
“我是太上。”他淡笑着，重复着方才的话，“我也只是太上。”
他竟然是将前边三世为人的存在都斩了！
的确是如他所言，现在站在这里的没有其他人。
只有太上！
这是一个疯子。
但他疯得又那么有道理。
让灵九朱心里除了敬佩之外，再也没有其余感情。
这是一个为了自己的道，可以舍弃所有——甚至是舍弃自己的人。
“灵道友，你我之间的交易还在，我一直记在心里。”
他的一番话，让灵九朱回过神来。
“这些先不提，太上道友……你悟得的到底是什么？”
“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是舍弃了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的道不在我，而在这芸芸众生……到现在为止，我才真正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愿众生皆有太上意，不惹尘埃，不畏道险，自有仙心……灵道友，我们仙界再见。”
他走了。
脚向前一步踏入虚空，整个人便凭空消失了。
灵九朱知道他去了哪里。
此时此刻，知道得很清楚。
因为两人之间的因果还在，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短。
他就在这附近。
“很快了。”灵九朱脸上露出笑容，这是千万年来，头一次真正地露出那么高兴的笑，“马上我就能回去了，马上……”
……
某个离开了琼华派多年的修道者回来了。
回来的那一天，便飞升成仙。
琼华派一如当初那样设宴相邀各路修道者——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规矩了。
只是可惜，昆仑山下虽然还是如往年一样热闹，昆仑山上却是有些冷清。
那个专门锻造魔剑的弟子还是被发现了。
永远地雪藏在未知处。
新的成仙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
琼华派还是和往常一样，忙碌得不可开交。
“什么？那位灵前辈今天不来了？”
这一任的琼华派掌门有些懊丧地将手里的玉简丢在地上，发泄着心里的愤懑。
若是那位灵前辈不来参加这一次的宴会，这琼华派还怎么吸引那些修道者。
时至今日，也不知晓关了多少的护宗大阵，大量的灵气消耗终究是被这里的修道者亏空得不剩下多少了。
但是没关系。
琼华派掌门又将视线落在边上的某个长老身上。
“先别管他了，让你炼制的那两把剑……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请宗主放心。”那位长老低头应允，“不过羲和剑已经寻到合适的宿主，但望舒……”
“接着找，不计任何代价！”
一声命令下去。
琼华派掌门的心里又变得焦急了起来。
……
飞鸾舞鹤。
无根的山悬在天上。
无根的水杯约束成河。
彩霞被扭曲成各种奇妙的形状，在天光之下化作不同的颜色。
这是日月并存的世界。
日光不会很亮得遮掩了星辰。
月光也不会暗淡得被太阳遮蔽。
正在此时。
一道七彩霞光在这片天地的一角乍现。
掌御飞升事宜的仙官带着一本仙籍登记的小册子，匆匆来到此地。
飞升台还在搭建之中，所以直到现在的仙人飞升仍旧需要仙官辗转于仙界各处。
实在是一件累人的差事。
所以这差事也是仙界离职率最高的。
这位小仙官正赶到霞光所在，却见霞光中赫然站着一个少年。
年纪虽然看上去小了一些。
但无妨，对于仙而言，外表相貌是可以随意改变的。
“道友便是这次……”
话还未说完。
那少年便已经深吸一口气，再也掩饰不住狂喜。
放声疾呼。
“我终于回来了！”
“呃……敢问道友……”小仙官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道友是飞升来仙界的……”
“飞升？不不，飞升的可不是我。”少年摆着手，指着远处某个方向道，“你要寻的人在那边，飞升的人在那里。”
“原来如此，那敢问道友是……”
“灵族，九朱。”
少年笑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太上无极昆仑·终）#####这一卷就这样结束了，我还是决定快点把它发出来，说实话我有点不满意，对李丹这个人的塑造有些欠妥，以及故事的主线还是没有控制好。本来想尝试一下新的写法的。不过就这样结束了吧，下一卷我们再见，哦对了，我接下来真的要咕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