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德似乎成功了，那人接过布袋，船上的水手们见状都雀跃欢呼起来。可他依然还是神情严肃的样子，詹姆回到甲板，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想细听其中内容，不过他俩把声音压得很低，只看见布兰德喋喋不休。最后甚至口沫横飞，那人却一直用安柏语重复着：

“不行，我只能这样，其他的，我不会答应。”

“……”

“那好吧。”他隐隐露出苦色。

“你们需要雇人吗，这样晚上安全点，虽然你们几个商人只运这么点货，但还是小心为好。”一个安柏人半推销半劝言地说。

“不用了，谢谢你先生，”布兰德同他和气地握了下手，“路并不远。”

“凡事小心，”那人说，“夜晚是不会有光的，你们还是要靠自己。”

“既然尾款不够，”布兰德眼见帆船远去，天色已暗，告诉众人说，“我们走吧。”

船只穿过河道，到了下游，原本纵横交叉的水路逐渐变得笔直宽阔，眼前一片朦胧黑，身后的安柏城很快只剩个简影。

詹姆.霍金斯倚靠在一个空酒桶上，掂量着布袋，满腹牢骚：“这安柏佬的船都是什么货色，来回能抵我六七箱的钱。”

“一分钱自有一分料，若是本地人的话，我们倒可以买下来，不用再去租借那么麻烦了，”布兰德解释。“詹姆，让他们不用跟着信风，换东南方向——我们的船过不了加利海狭。”

“绕道而行，确定有其他航线吗？”

“迪恩知道，”布兰德回答说，“他准来过这里。”

听言，迪恩带着轻浅的微笑和大家示意，在众人眼里他是个新鲜人物。他穿着厚实的棉服，过长的斗篷披在肩上，颜色花哨显眼;他的头发蓬松，在末梢的看起来有点黄绿，让人不由得想起干草堆。当他告诉人们答案时，他的瞳孔和酷似鹰钩的鼻子会忽然放大，嘴角也总带着笑;布兰德一直打量着，发现他心情异常激动。

当得知要途经的是伊町洋东南岸，即穿过艾菲尼亚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了，布兰德说这要花上七八天的时间。

迪恩站在船舱内，耳朵里回荡着可怖的哗啦声，海发疯似地打着旋儿，乌蓝的海水汹涌翻腾，浪头不时拍击着船身，好像要吞噬甲板上的一切。然而商船很快又会恢复过来，继续平稳地航行，人们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声嘶叫。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大概是海鸟吧。”

“……”

船行了半个小时，这期间转了几个急道，远处的天边盘旋着许多猛禽。过了一会，某个地方又传出一声嚎叫，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气味。人们站在各自的岗位工作，似乎都不以为意，迪恩感觉脑袋涌上一股恶心，他看见在海面觅食的鸦群。

夜相当静，银月悬在空中。偶尔，几阵风如刀削面刮在脸上，那些海鸟彼此“呱呱”叫唤着，突然成群结队，惊恐飞走。

“快走，出怪事了。”

“绕过它们。”

布兰德沉声发令：“约翰，爬到竖杆台看看，注意附近。”

一个瘦削水手照办了，他俯瞰会伊町洋笑道，“还记得那安柏人说过什么。”他的笑声更像是喉咙震颤发出的，嗓音沙哑，透露着不安，风比之前凉快许多，海上出现火光，浮木相互撞击、漂泊。

冷冽的空中充满阴影。

水手们无声换上武器，迪恩的心脏漏了半拍，几道沉重的闷响让他知道两边桥梁已通，难以辨析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四处奔走。

迪恩一边跑去找小艇，一边注意甲板上的情况，其中已有三四个白衣人，很快和这些人模样相同的家伙便倾巢而出。令他惊讶的是一些商人也加入了战斗，布兰德.哈利和詹姆.霍金斯各抓一把坎伊式带环砍刀，放倒了两个人：一个被其他水手补了刀;另外的扑哧一声摔落水里，不过他只受了点轻伤就被詹姆踹了下去。之后，他就再没知晓此外更令他乐观的消息了。

商船上的海员们行头显然都装备精良，只是好马不善骑，水手们很快失去了劲头。那些最初的白衣人已穿过甲板，直冲船舱扑来，他们奋起迎敌。

与此同时，迪恩来到升降的舱口，正踏着木梯跑下去，他便突然听到背后的地板响起一阵极有节奏的脚步声。

“别过来，往东跑，转第二个楼梯。”

一个语调阴沉但语速奇快的声音从面前传来，然而迪恩只瞥了见两个做工精美的木箱，他刚欲迈出脚步，就险些摔倒。

有什么东西勾住他的脚踝，质地冰冷，他感到刺痛，弯钩划出来一道血痕。迪恩顺势一倒，小腿尽量抬起，他发现四周的阴影慢慢变大，附近传来搏斗声。

铁器相击和惨叫声一齐，响彻天际。

此刻，一名白衣人猛地推开大门，方才那说话的男子刚结果了四个白衣人，现仅能费力一闪。

白衣人手执长枪，招式单一普通，都是佯攻，然后突刺。这种武器让迪恩有种莫名熟悉之感，它和战场上的枪略有不同，没缨带，但枪身更长，枪尖锐利而华丽。事实上，此种枪式极富装饰意味。

迪恩彳亍着，同时警惕地张望身后的情况。两者相顾无言，不断交手，那名白衣人直扑过去。男子后退，进攻，他闪身，回挑，男子迅速回击，反复多次。

此后的情况迪恩已不尽知，许久，按那位君子提供的路线，他在二层内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这会的夜真的是安静下来了，月悬在远方，小船推动他缓缓前进，那帆船残破不堪，无声地在海上飘着，像一具尸骸。他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