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眠,想睡,可刚才情绪一上来,又是被圈在这样一方安静的地方,思绪纷飞,她睡不着。
晚上九点左右,飞机落了地,机场大厅灯明通亮,外面却是寥寥几人,车比人要多。
姜言上飞机前就约好了车,她怕航班的惯性延误,特意把到达时间设定为落地时间的20分钟后。
她方向感不强,找了个标志性的建筑就扎根不走了,也没找个地方坐着,因为司机师傅说马上就来了。
空旷的地方容易起风,一阵过堂风过去,顺着她宽松的外套下摆灌了进去。
那感觉,简直像没穿衣服一样。
姜言一边环着双臂,一边等着那辆据说是白色的车子。
二十分钟过去,那边音讯全无。
机场离市区远,花点时间是常有的事,可也不至于这么久没点消息,而且又这么晚了。
姜言给师傅打了个电话,对方说马上来,和之前一样的说辞,一样的语气,甚至向她保证一定来接她。
姜言心平气和地说不要他的保证,要是时间上不好办就换辆车,可那师傅不依,还是一个劲地说保证来接她。
简直答非所问!
姜言没语言了,站在风中等了十几分钟,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时间起码都够从偏远一点的a大开车过来了。
她耐着性子又打了个电话,这次倒是实话实说了。原来那人接了个来机场的单子,客人还没到,但是他保证很快就来。
挂断电话的时候姜言气极,胸口起起落落的,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时间这么晚了,明明知道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明明知道客人到的时间不确定,为了一单生意,就这样把她扣在机场。
姜言想骂他,用最难听的话,可平时陶子她们说的脏话在她耳边还没成型,这时候一个也想不起来,她只能一跺脚,拔高了音量,愤愤不平道:“你不用来了,我换车!”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的承诺这么不值钱,当然不是针对所有人,只是这一个。
气还没消,也没来得及叫车,手机响了。
姜言看也没看屏幕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怎么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把一个女孩子扔在机场一个小时,现在几点了你不知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起年轻女孩遇害的事件吗?”
她是真的急了,又急又怕,说话还带着哭腔。
然后她听到了说话声,带着紧张,比她还紧张的声音,“小言,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大厅?车道边还是哪里?”
耳边满是风声,飞机的轰鸣声,而他的声音,就这样轻巧地钻进她的耳内。
是那个声音没错,让她心安的声音。
姜言一颗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又听对面的人说,“不管你在哪里,现在马上跑去人多的地方,找个能坐的地方,然后把手机的定位打开。”
末了,他加了一句,“不要挂电话,一定不要挂电话。”
然后姜言听到了嘭的一声,不是转身关门,是直接把门狠狠地带上了,他没有多花一秒钟的时间停留。
他并不十分冷静,可又冷静地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对她最好的安排。
姜言照着他的话做,找人多的地方,找能休息的地方,打开定位。
她轻咳了一声,暗着嗓子对他说,“都做好了。”
“乖。”他这样说,似乎松了一口气,“现在先休息一下,但是要提防人,想说说话就叫我。”
“嗯。”姜言对着电话无声地点点头。
然后她听到了启动引擎的声音。
“接下来,你要等着我来找你,而且要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你。”
“好!”这次姜言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开口,却清楚地知道,哪怕只发出一个单音节,也会马上收到对方的回应。
顾盛宁找到姜言的时候,她乖乖地看着行李,时不时转动着小脑袋在找什么。
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一袭家居服,套着件深黑色的大衣,头发蓬松凌乱。
慌乱,匆忙。
而姜言却觉得他的周身闪着光,是那种让她移不开眼的光。
然后看到他张开双臂,她以最快的速度扑进他的怀里。
“你看,是我先找到的你。”她说。
顾盛宁失笑,把手搭在她的头顶,“是啊,是你找到的我。”
去拿车的路上,他满手行李,她两手空空,第三次打算截下那个小包,那是老太太给她的小特产,可以回学校分着吃。
不重,她能提得动。
顾盛宁第三次拍开她的手,“你今天受了惊吓,不要干活了。”
姜言噗的一下笑了出来,他受的惊吓也不小呀。
上了车,她的手靠在窗沿,头有点晕。
等红灯的间隙,顾盛宁偏头看她,睡着了?
帮她调整到舒服的睡姿,顾盛宁看着她,低垂的睫毛一动不动,肯定是累坏了,也吓到了。
在电话里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心下一登。
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生疼。
冷静着听清楚她连番的质问,差不多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大概是司机叫她等着在原处,这丫头心软,也不会拒绝,就这么傻乎乎等了一个多小时。
真傻!
傻得让人心疼!
他的手心覆上她的脸,软软滑滑的。你想着照顾人家一单生意,可他有曾顾过你的安危?
绿灯亮了,车子稳稳地朝前方开,那驶过的地方,是顾盛宁满心的怜惜。
停车场,顾盛宁绕过车头,把她抱出来。
真软,像是没生骨头,也轻,不太费力气。
他把她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就像对着一具瓷娃娃,小心翼翼的。脱了鞋,盖上被子,他又出门把她的行李搬了上来。
这么一折腾也可以称作半夜,顾盛宁重新洗了个澡,她不能就这样睡觉,可又不忍心吵醒她……
帮她把外套脱了,没醒就让她继续睡着,醒了就洗个澡再睡,顾盛宁一想,觉得可行。
他把姜言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先是外套,四颗扣,从上往下,还算轻松。
然后是毛衣,从下摆掀起来,一点点往上,拍吵醒她,他真的小心小心再小心,终于完成任务,后背也生出一层细汗。
她配合着动了两下,再沉睡过去。
下半身是紧身牛仔裤,顾盛宁不打算动手。
他拧眉,稍一思忖,看她们女孩子冬天穿的打底裤也是紧身的,那应该还行,于是进浴室拿了条干净毛巾给她擦脸。
他凑得很近,近到可以数清她的睫毛,他专注地看着布料扫过的地方,不敢用力,总觉得一用点力这小脸就要被他擦破了。
检查了一遍房间四周,确定她可以安心睡个觉了,顾盛宁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晚安。”
第二天早上,姜言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她的记忆就定格昨天上了他的车,然后就是一片空白,包括什么时候来的他家什么时候脱的衣服都记不得。
等等,脱的衣服?
绝对不会是睡死过去的自己脱的衣服,那就是……
害羞吗?有的。
难为情?也有。
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些,只是――
为什么她当时不是醒着的?!
为什么不能趁机调戏调戏他?!
上次,也就是在这张床上,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姜言决定,一定要一血前耻!
不就是比谁更不要脸,这她会输?
大不了献身,反正她不能怂。
姜言一边顺头发一边往外走,他应该像上次一样到公司了吧。
正打算提腿去倒水,姜言又不敢往前走了。
眼前那个在煮面的男人,不是顾盛宁又是谁?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笑得一脸温柔,“先等会,马上就好了。”
顾盛宁手下的动作很利落,拆袋、下面、捞起,一起呵成。姜言倚在门口看得目不转睛,“顾师兄你常下厨呀?”
“还好,一般都是煮面,节省时间。”
姜言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跑到他拿出面条的柜子前面,把门打开。
好家伙,屯了几大包面条,整整齐齐地摆着,很是壮观。一个人吃的话,他就不怕这些面条过期?
难怪这煮面条的手艺跟做过几百上千遍一样娴熟,原来还真是。
姜言侧头问他:“你不会是一天三顿吃的都是面条吧?”
他眼神躲闪,“偶尔吧。”
明显的底气不足。
姜言默,你还真不能说他不爱护身体,人家不是不吃饭,也不是点外卖,老老实实吃着健康的面条,还能怎么说他?
姜言换了种问法:“这面条你就没吃腻打算换换口味么?”
顾盛宁从一片雾气里抬头,“不会,我不就等了你这么多年?我是个长情的人。”他说完给了自己一个赞赏的点头,似乎在给他的机智点赞。
网上有那种说错一句话就惹女朋友生气的,虽然小言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了的人,不过小心点总没错。
姜言再默,去你的长情。
再次开口试图劝他:“我是说,你应该考虑一下营养的问题,总吃面条不是办法。”
“好,那我从现在开始戒。”
姜言满腔的道理都堵在胸口,这个劝说真让她没有成就感!
说话间他已经从锅里捞起面条,浇上汤汁加上鸡蛋,看起来很是有食欲。
姜言捞起一筷子,原来吃起来也很不错啊!
她终于知道这人为什么能吃这么多还不腻了。
不像外面的面馆,是用丰富的调料做出的面条,所以口感好味道佳。
他用的调料简单,简单的油盐,可味道一点也不寡淡,简单的小面,姜言吃出了大餐的感觉。
她从大碗里抬头,忍不住夸赞他:“是真的很好吃啊。”
顾盛宁微笑着看她,什么也抵不过她一句好吃重要。
难得干掉了一大碗,姜言犹豫着开口,“那个,你先不要戒面条好不好,我们一起把剩下的干掉。”
她眼里的乞求很明显,眼睛湿漉漉的,似乎在说“答应我答应我”。
顾盛宁唇角的弧度更盛,毫不犹豫答应她。
取悦他的不是留下面条,是她说的一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