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姜言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零落在地的枯叶，天空灰蒙蒙的。

她其实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现在看来似乎也很可爱。

而相隔千里之外，顾盛宁同样看着窗外的夜色，刚才她让他睡觉，他不依，休息够了再难入睡，他让她工作，他说刚睡醒没精神。

总之，很让她为难。

姜言绞尽脑汁想出的方案一个个被否决，怒道：“那你是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想做的事，就是陪你说说话，这样就算休息。”他答，慢条斯理的，让人无法抗拒。

姜言满腔的怒气偃旗息鼓，只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擅长让别人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没有，”他说：“目前为止没有人有过这种评价。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不甚荣幸。”姜言笑道，语气轻快。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缠绵，是老太太，她从房门口探出个头，询问她今晚的菜色。

姜言应了一声，“都可以呀，跟往年一样就可以。”

“等等，”姜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叫住往厨房赶的老太太，“今年有一道新菜，我已经买好了。”

年夜饭是重头戏，沈家对小辈一向疼爱，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在这顿饭上自己点菜，自己动手做都是可以的，就像春晚上的节目一样，可以指定节目也可以自己出。

姜言一时兴起，正好前段时间偷师学艺，厨艺又精进了不少，早前就应下一道菜。

知道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讲清楚的事情，姜言对电话那头说：“反正你自己能安排时间，实在不行去大街上游荡也可以啦，溜了溜了。”

一阵忙音，在阒寂的房间格外清楚，顾盛宁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大冷天的让我出门闲逛，之前挂电话还好大一段的结束语，现在连个隔空的亲亲都没有了！”

“回去好好收拾你！”

姜言在厨房忙活了很久，和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太太交流过一番，终于敲定了具体实施方案。

等她再拿起手机，发现一篇类似于论文的东西，包揽了脱发的成因、后果、类型、以及医治方法。

简洁明了，重点齐全。

姜言发了个问号，“所以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呢？”

他回的很快，“或许我们应该先挂个皮肤科看看。”

姜言：“这就是结论？”

“不，这只是解决办法，结论是我之前总结的那个。”

姜言想起了那个想你一次掉一根头发的言论。

这人的情话说的炉火纯青，她已经相信掉发即想念的论证，并且把这事忘到脑后，现在再来这一出……

姜言笑到直不起腰，最后躺在床上叮嘱道，“乖，以后咱们还是一开始就用科学的思路想问题啊。”

听到这种类似于安抚的话，顾盛宁黑脸了，“我没有在开玩笑，认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认真的，相信我，如果情话可以当饭吃，我现在肯定是一身的肥肉，扔在泳池里都能浮起来。”

这种你说什么都对的语气彻底激怒了顾盛宁，“姜言！”

“我不是希希，你用不着哄我。”

姜言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对，你不是希希，可是我现在就在哄你呀。”

顾老大有小脾气了，“我要工作了，再见！”

正好厨房还有鱼鱼肉肉在等着她，姜言随口说了句“好好好”，落在屏幕那头显得更加敷衍。

顾盛宁把手机稳稳放下，告诉自己，“深呼吸，对，吸气，呼气，现在你一点也不生气，她还是很爱很爱你的。”

过了两秒，顾老大精密的大脑发出疑惑――咦？我为什么要深呼吸？

还有，这什么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最后发出怒吼。

“于轩！你分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帖子，赶快给我删了！”

背锅的于助理无奈摊手：看到了吗？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顾老大会比较焦虑。

我的建议是，这个时候千万别出现在他面前，躲，赶紧躲，躲得越远越好！

再看我们的顾老大，没找到罪魁祸首，他决定醉心于工作，把资料再检查一遍，把要点再过一遍，把流程在脑子里走一遍。

然后打开手机，无聊到把每个小红点都点了。

最后发出一声叹息，真遗憾没有让她体验过下不了床的滋味。

他始终还是太温柔！

沈家有两个孩子，姜言她妈和她舅，儿女双全是沈老爷子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她舅舅门下也只有一个女儿，是姜言的表姐，不过她更喜欢叫她沈老师。

从小时候起，姜言不会的都是问她，从功课到生活，方方方面，事无巨细，甚至包括她人生的第一封情书，就是表姐教她处理的。

当时那个场景姜言还记忆犹新，表姐两指夹着那粉色的小信封，“我能看看吗？”

姜言正在和一道数学题死磕，头也不抬，“想看就看吧，我现在没有时间。”

她看完，一脸的意味深长。

姜言问：“怎么了，你不会在给人家指错别字和语法错误吧？”

“怎么会，”表姐笑得一脸荡漾，“我是这样的人嘛？”

“你是！”姜言丝毫不给她留面子，“而且肯定是有什么歪点子，不过我跟你说，我要准备期末考，这东西，我们就当没看过吧。”

姜言把那张薄薄的纸装到信封，看也没看一眼就要往抽屉里放。

“别呀，”表姐拦住了她，“你看着我的眼睛。”

姜言：“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是一双慧眼啊，”表姐答道，“你先仔细看看这封情书。”她又重新打开，递到姜言面前。

姜言扫了眼，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字不错！”

“何止是不错，这人专业练书法的吧。”她赞叹道，“不过你就没有发现其他的玄机？”

“什么玄机？”姜言把纸张正着反着倒着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好好看看，除了字写的好看，这内容很明显是从别的地方抄下来的呀。”

姜言：“你是说，这个人不真诚，情书都是从别的地方抄的？”

“不是啦，这里面好多事情都是根据对你的感觉来的，应该是自己写的，不过有些语病上的改动，所以肯定是两个人完成的。一个定初稿，一个检查加誊抄。你到底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字写的好看的人，会帮人代写情书的。”

“真的吗？”姜言很是震惊，“这样的东西也会给另一个人看？”

“当然啊，为了给女孩子留个好印象啦，”她郑重其事道：“所以现在有一个愿意帮人家写情书检查语病，字还写得好看的男生，我建议你问一下这是谁，说不定更适合你呦。”

姜言默，“你想的还真多！”

情书事件没有了后续，姜言也没有精力找出那个抄手，此事到此落下帷幕。

不过从以上事件可见，表姐不是个老实的好姐姐，而且感情史很丰富。

可就是这样一位的小姐姐，嫁人比谁都早，现在26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不得不说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这天下午，家庭成员已经全部到齐，包括尚在表姐家尚在襁褓中的二宝。

姜言完成了她在厨房的表演，自动退位让贤：“表姐，这里就交给你了。”

把围裙脱下来给她套上，算是完成了交接任务。

表姐已为人母多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肚子坏主意的小女孩，温婉一笑，“我要让你拜倒在我的围裙下！”

姜言嘿嘿一笑，“你不穿也会有人拜倒。”她用下巴指了指在哄娃的姐夫，眼底尽是意味不明。

表姐笑得欣慰，“你终于是个合格的大学生了。”

姜言正要问为什么，想到那句话的暗示意味，轻轻一偏头。

其实她还想说：先别急着表扬我，这还只是入门级的，我会骄傲。

然后是dinnertime，桌上摆满了菜，都是寻常时候不轻易做的，或者说是不会做这么丰盛的。

众人举杯，为了新年的到来，也为这全家的团聚。

老爷子太高兴，当场数了下人头。

十个，刚刚好，要是两个小孩不用抱着就刚好坐满一桌。

姜言觉得自己肯定被花式催嫁了，要不然为什么他们的餐桌话题都是孩子什么时候喂奶啦，孩子什么时候读幼儿园啦，以及多少岁生孩子合适啦。

听到这里，姜言很清楚，她这不是在被催嫁，是在催生孩子！！

有没有搞错？人家还没有毕业的好不好。

终于吃过这顿一言难尽的团圆饭，姜言留下来收拾碗筷以及洗洗刷刷，她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火急火燎的钻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屏幕。

有两条消息，姜言一一点开，一天来自顾盛宁，另一条来自于助理。

于助理早前就被她策反，答应她来个现场高清录像，现在就是履行承诺的时候，

果然，长达十多分钟的视频已经静静躺在对话框里。

第一次，这是姜言第一次在两方取舍之下没有选择先点开顾师兄的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