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其实有些迷茫，她无疑是喜欢廖鹏的，会觉得在他怀里很安心，会为他心脏砰砰直跳，会为他牵肠挂肚，会为他会心微笑，想起他心都是甜的，既然互相喜欢那在一起是自然不过的。但彼此联系不上，这感情就仿佛是一锅架在火上烧的热水，沸了慢慢蒸发却没有冷水添进来。

严玲搂了搂秀秀的肩膀，“别多想了，其实也才半个多月而已，对了，你那个课程，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我还没录过像呢。”

“林科长走的时候挺生气的，不知道明天还改不改？”

“你要是评上了那也是他的政绩，怎么可能不改。你放心，我有预感你肯定能拿大奖。”

说起课程，秀秀也转换了心情，笑道，“借你吉言，中了请吃饭。”

第二天，两人去找林诚明，他果然在。三人一起找出些问题改正，有的画面还需重新回学校录制，忙起来一个周末很快就过去，却不知陈金花家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秀秀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周一，据说陈秀林在陈家后山出了事故，送到医院输血时血型与陈刚和王美玉不合，罗嬷嬷调包的秘事就被扯了出来。

陈金花和陈秀林都没有来上学，秀秀一放学就去陈金花家探望，但陈家没人，幸好从李秀梅那儿打听到情况，秀秀又匆匆赶往乡卫生院。

几天不见，原本精神的罗嬷嬷像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去，看到秀秀，她精气神高涨了起来，不过顾忌着病床上睡着的陈秀林到底没发作。

“秀林怎么样？”秀秀放下罐头水果，轻声问道。

“手术做完了，现在只要休养。”罗嬷嬷心中怒气恁大，但配上这压低了的声调也显不出来。

“怎么不在县医院养着？”

“没钱也没地方住，医院说可以转回乡里养着就送我们过来了。”

秀秀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压在陈秀林枕头下，“我的一点心意。”

两百块钱可不少，罗嬷嬷眼眶又浮上一层雾气，其实说到底现在的一切其实和陈老师没关系，自己只是想迁怒而已。

陈金花的妹妹和陈秀林是差不多同时出生的，当时陈刚出门躲债，除了产妇王美玉和周家小姐，只有三岁的陈金花和罗嬷嬷陪着。

小姐先发作又是头胎，罗嬷嬷自然先顾着小姐，后来两边同时生产，她想着王美玉生过也没多在意。但等陈秀林哇哇落地，她再来细看王美玉的情况才发现不好，心里存着侥幸，她使劲揉着肚子催产也回天无力。王美玉产下一名死婴后晕了过去，她还没从震痛中反应过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掌中宝的小姐拖着流血的身躯跪到地上求她抚养秀林。

周家小姐是她从小奶大的，后来家里条件不好她又接着在周家照顾到十多岁。周家对她不薄，回乡的时候更是给了一大笔奉养费，可惜陈刚父亲做生意被骗了个一塌糊涂，活活被气死。幸好她把持了最后一笔钱盖了房子，再加上以前跟别的嬷嬷学的接生手艺愣是撑起门庭。对陈刚父子的失望，再对比周家对她的情分，她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小姐和那人都是贵人，生下来的孩子岂不比陈刚的孩子强得多，这样的孩子入了陈家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

当时几个大人都兵荒马乱的，谁会注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岂料陈金花看到两个女人生产和一个死婴，当晚就发起高烧，第二天醒来前事都不记得了。

一切都天衣无缝，可这世上的事真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年后的中元节前几天，罗嬷嬷天天做噩梦梦到小孙女来找她索命，说没有父母送行她只能流连世间下不了黄泉，不能重新投胎做人。她只好趁着中元节偷偷去后山孩子的坟包上烧纸钱。因为只是个婴儿，所以不能修坟立碑，只有个小土包做标识。

“孙女儿，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陈家也没什么东西，你何必揪着我们家不放，还是快点去别人家投胎吧。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姐先发作，总得先顾着她。谁知道再来管你妈的时候已经晚了，你生下来就是死了的。你别再找我了，我也年纪一大把，没多少年好活了！”

可巧的是，陈金花当时刚好在后山玩，罗嬷嬷神情恍惚没注意到陈金花的到来仍在念念叨叨，被听了个正着。六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她好奇地问：“奶奶，你说的什么？这是妈的孩子吗？那岂不是我妹妹？”

罗嬷嬷吓了一大跳，赶紧死死捂住陈金花的嘴，等她反应过来松开时，陈金花已经一脸的惊恐，无论罗嬷嬷怎么解释都害怕不已。

当天晚上陈金花又开始发烧做梦，梦到个小女孩来找自己，叫自己姐姐，还要自己给她报仇，说是奶奶害死了她，慢慢地她清晰地想起当年的场景，并且奶奶换了自己妹妹和那位夫人的孩子。

她想告诉爸妈，但两人一直没有回来，陈金花越来越怕罗嬷嬷，开始不断地躲着她。但有一天晚上，她再次从噩梦中吓醒，陈金花就看到罗嬷嬷坐在自己床边，那阴森的表情让她想逃，但是被死死地抓住，陈金花一边挣扎一边吼：“你快放开我，你这个杀人犯。你害死了我妹妹，还把她换成弟弟了！陈秀林不是我弟弟，我要去告诉爸爸妈妈！”

“你别告诉你爸妈，你妹妹已经死了，说了也没用。你看秀林多好，你舍得秀林吗？而且我以后天天给你买糖吃呢。”罗嬷嬷其实是听到陈金花的尖叫声赶过来的，面上除了焦急也没别的表情，但配上月光制造的阴影，让本就处于恐慌中的孩子再次吓着。

“我不知道，我要告诉爸爸妈妈！”陈金花一个劲儿地摇头，糖也哄不过来。

周家小姐留下陈秀林，同时也留下了一大笔抚养费。靠着这个钱，罗嬷嬷还清了陈刚的欠债，而陈刚经过这次逃亡，人也沉着了几分，拿着剩下的钱当本金开起衣服铺子，做得还不错，母子俩的关系也修复不少。如果这事捅开，母子情分估计一分不剩不说，陈秀林的身份又该怎么办？当年周家小姐来生产的时候，罗嬷嬷被告知那人战死她想留下遗腹子，但后来才从新闻上得知那人竟然是国民党的间谍，已经被政府通缉了。

养了陈秀林三年，两人岂非没感情，何况陈秀林又很乖巧聪明。罗嬷嬷不知道他的身份捅出去会发生什么，只想把这事压下去。当晚陈金花被堵住嘴绑着关在屋里，第二天一早，罗嬷嬷就去找马仙姑，说自己孙女受了惊晚上做噩梦，能不能给点符水压压惊，把梦给忘了。这种小事，马仙姑自然轻松地应承下来。之后的几天陈金花每天被强迫着灌入这些符水，人竟变得有些痴傻疯癫。

罗嬷嬷看她情况不对劲，心里也怕了，毕竟是自己孙女。她赶忙叫回了陈刚和王美玉，说陈金花摔下了山坡，砸到头后成了这样，应该赶紧带去医院看看。成了疯子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陈刚直接就把她关在了家里，罗嬷嬷犹豫了很久，也默认了这种做法。

虽然被关在家里，但总算不用受折磨，罗嬷嬷后来对陈金花也照顾得细心，陈金花慢慢地开始恢复。罗嬷嬷怕自己露馅，但也不敢再动手，只好一天到晚的跟她叨叨。

“我找马仙姑招过魂，你知道你妹妹为什么会死？那是因为你是个瘟神，跟你有关系的人都会遭到厄运！要是你告诉你爸妈这件事情，她们会赶你出去的。奶奶都是为你好，要听奶奶的话。”

后来，陈金花神智虽然恢复，这个说法却被根植在了脑海里，人也非常容易惊着。她在大夏天也穿着长衣长裤，不敢跟人接触，整天躲着大家，罗嬷嬷稍微高点声调她就惊恐。后来罗嬷嬷改口说刘家姐妹是在她得病之前就认识的小孩，可以和她们俩玩，陈金花慢慢放开心扉开始好转。尤其是这一年多来，陈金花和其他小孩也没太多差别，罗嬷嬷才放下心来。

可是前两天家里被陈老师她们闹出事后，陈秀林偷偷去后山想去看看金花说的那个小妹妹，谁料竟然从崖上滚下来，一切仿佛命中注定，瞒了九年的秘密就此曝光。陈刚和自己断绝母子关系，带走了金花，而自己和秀林被送回乡下。不过庆幸的事并没有人怀疑秀林的身世，陈刚他们也只是以为周家小姐不检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生产时选择周家小姐的是自己，换孩子的是自己，坑了自己孙女的是自己，舍弃亲生儿子的是小姐，贪财不仁义的是陈刚，关陈老师什么事呢？

想到陈刚，想起他那些绝情的话，罗嬷嬷心如刀割，自己一心一意帮扶的儿子说父亲是为了钱才和自己好，他一直怨恨自己没有奶过他几日，没有陪他成长，害他被人骂有娘生没娘养，要不是为了钱当年自己回来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认，父亲还打算赚了钱就再娶个年轻漂亮又贤惠的。句句诛心，罗嬷嬷心又有如死灰一般，头上的银发这两天如野草般疯长，五十多岁的人鬓角白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