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锦绣以内再无方寸 顽石之中另有乾坤 二
作者:燕语星辰      更新:2019-10-30 04:05      字数:4913

此时正值日出时分,本有微光缓缓映出,不觉间几片乌云竟黑压压地把日头遮住,想是这光芒本就不强,这一遮掩,竟黑的比午夜时分更深,李大勇一边招架着那人出刀,一边给了韩清一个眼色,韩清会意,趁着两人拆招空当,偷偷绕到孟四哥身前,竟也不出招,呆呆地站在原地,那孟四哥瞧他这般,不知是其饮酒太多以至无力,还是其本人磊落,面对韩清却也不进寸招,自顾自地与李大勇对阵拆招。

虽是以二敌一,之前拆招二十余回合,韩清显然并没帮上什么大忙,只是这你来我往之间,韩清隐约发现这孟四哥只是阻挡竟无伤人,有几次李大勇与韩清明明是要交待那里,这人却故意收招,韩清不明这人是何用意,但有此便宜为何不占?

想及此处,韩清与李大勇交换眼色,便是这般不攻不进,孟四哥瞧着韩清蹊跷,心中不免多了一份顾忌,那李大勇虽是招式繁多却也只知循规蹈矩不懂妙用,不必放在心上,倒是这未有几次出手的小乞儿,每次出招都是奇手,不免多留了几分心眼,几番思绪掺杂,这孟四哥竟不敢背对韩清,又把多数心神放在他身上,与李大勇继续拆招显然落了下风。

同一时间,想是宁修缠斗太久,气力耗损过度,来去攻了三招,竟不慎出了偏差,纪月伸手一把抓住松纹古剑,口中“咯咯”狞笑起来,道:“小哥儿,这下还不乖乖从了婶婶?”

宁修臂上多番发劲,这松纹古剑竟似在纪月手中扎了根一般,怎么也取不出来,惊慌之余,宁修额角冷汗竟泊泊留下,纪月瞧着宁修这般,又看了看这手中所握之剑,竟似想到什么,脸上不由多了几分娇媚,道:“何必这么着急呢?既然想要,婶婶给了你也就是了。”

纪月说话间手掌松开,随即伸手成爪,一爪打在宁修胸膛,宁修应爪而退,不觉间气血翻涌,胸口直痛,嘴角已有血丝缓缓溢出,宁修连退数步,身子撞上墙壁这才停下,大口喘了数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绰约婀娜背影正缓缓离他而去,想是受伤已然太重,宁修明明觉得纪月又攻了过来,竟再无还手躲避,只留的一声长叹,暗自凄凄道:“还有两个月,本可再见她一面来着……”

宁修正绝望之际,竟听得纪月忽然收招,“当”地一声似有一重物被纪月一掌打飞,又听纪月骂道:“短小汉子!你那方天画戟怎么不好生拿着?”原是那“贾叔叔”的方天画戟飞了过来。

那边贾叔叔不知为何,一张黑脸竟被憋得通红,不是因为自己丈二身材被她说成“短小”,而是自己这方天画戟竟被眼前这小姑娘挑飞了,想来自己出入沙场与江湖十余载,败阵常有,但赢他的或是千斤壮士,或是前辈高人,论起自己这戟法除了三年前输给那银戟小伙,却也没服过谁,如今……唉,如今……

在被那老鸨子一番嘲笑不由大怒,骂道:“臭婊子!爷们的事儿轮得到你管?”说着接回被纪月打回的方天画戟又与小鹦鹉打斗起来。

小鹦鹉本以为这帮人败了阵仗也就该自行退去,哪晓得这人脸皮却也真厚,小鹦鹉看着宁修那边陷入苦战却也不愿与他多有纠缠,忽地一鞭抡起,照着这人脑袋劈下,这贾叔叔见着小鹦鹉这一鞭使足了劲道,又是飞快,忙地架起方天画戟挡在头上,哪料得鞭戟相击之前,小鹦鹉缓了速度,只听得“趟趟”声响,银鞭划过方天画戟而下,随即小鹦鹉猛然扭转体内少许与那真正会用戟之人练出的真气,身子一旋又一迅猛抽鞭,竟不知比之前那一鞭的声势快了多少倍,这一鞭来的更是疾,更是快,竟好似与之前那一鞭同一时劈在同一地。

这两鞭合一,力道又岂止倍增,听得一声巨响,这贾叔叔忽觉两只手臂,甚至腑脏心肺都麻得厉害,不觉间这贾叔叔竟已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起来,当日江庭与小鹦鹉拆招之时,接得小鹦鹉这偶然自创的一鞭亦是目眩良久,又何况这与江庭相距甚远之人?这一鞭如江庭所言,虽是非比寻常,却也颇费气力,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江庭还替小鹦鹉给这一招起了个名字,叫做“合一”。

那边纪月听得巨响不由得愣在当场,回头看去却见那姓贾的已然倒在地上抽搐,再见那小姑娘竟提着手中银鞭已向自己打来,那姓贾的有多少斤两纪月自是有底,他尚且扛不住这小姑娘一击,自己又如何是对手,见这小姑娘冲来,不由一阵惊慌,忙地双手护住要害直直后退。

小鹦鹉一鞭打来,纪月忙地运起真气,身子顿时快了几分,那银鞭将将从纪月脸庞划过,正得意间,忽觉不对,大叫一声“不好”却为时已晚,只瞧这银鞭划过之后,小鹦鹉未有收招,竟脱离了手掌,鞭尾似有一金链拴着直飞出去,倒不是攻向纪月,而是攻向那被唤作“小理儿”的公子哥。

小鹦鹉瞧得清楚,这公子哥来来回回先后叫了七人,看着那姓贾的倒地抽搐他也是不慌不忙,想来眼前这两人纵是全都败了,他定能再叫出各路神仙,不管这帮神仙质量如何,车轮战总是要吃亏的,所以擒贼先擒王,不如先把这公子哥收拾掉再说。

想来也是在这公子哥意料之外,见这银鞭飞来,那公子哥不由一阵惊慌,连忙把折扇护在脸上,小鹦鹉人随鞭走一同冲了过去,就在那银鞭要砸中这人之时,只见他身旁书童忽然一掌击出,直冲那银鞭打去,却不见掌鞭相击,小鹦鹉只觉面前一股气劲竟扑面而来,不由血脉错乱,人与鞭竟一同倒飞出去。

就见那公子哥长舒一口大气,又一跺脚,对着书童说道:“小骏,你去把这娘们杀了,她比那瞎子还要可恶!”话音刚落,那书童已然鬼魅般抽身跃出。

小鹦鹉适才与这书童较量了一番劲道,想来这书童十分不简单,若那姓贾的是一串几文钱的糖葫芦,那这书童定是要好几钱银子的烧鸡了,自己搞定一个糖葫芦仍需几分侥幸,又如何对付这一盘烧鸡,想到这里小鹦鹉忽地大笑一声,似是被自己这番比喻逗乐,却也不敢疏忽,忙地银鞭起手劈下,又是一记“合一”直向这书童砸去。

那书童瞧她使出对付那贾叔叔的一招,也不见神情有何变化,只是嘴角微微一瞥,忽地伸出左手拇指,无名指,小指分别张开,食指中指叠在一处,兀自两指一弹,也不知这是何玄妙之法,小鹦鹉手中银鞭本是冲着这人要害去的,竟不知为何变了去路,径自打向那两根手指,“当”地一声,实打实的银鞭竟被这人弹得嗡嗡作响。

小鹦鹉正诧异间,忽觉脑内空灵,不由旋身跳起闪避什么,这时只听那公子哥大喊一声:“飞刀!”说话间折扇便向小鹦鹉指去,之后便有一物破空而来,只瞧小鹦鹉几根头发缓缓落在地上,已然和脑袋分了家。

那书童瞧准时机,趁着小鹦鹉旧气刚去新气未生之时,一掌打在小鹦鹉胸口,还未落地的小鹦鹉竟飞了出去,落地时双手勉强撑着地面,口中鲜血直流,眼前所见之物变得恍惚。

一旁韩清瞧得真切,自己哪还顾得牵制那孟四哥,在他心中两个哥哥加一起也不见得有半个姐姐来的重,想及此处,韩清再不顾一切忙地冲了过去,或是韩清心下太过着急,几下没有冲稳,竟被自己绊住,不由得飞了出去,一时之间,不知是何种异样,这庙中草坪以书童与小鹦鹉为中心,忽地大放异样光芒,自下而上竟浮现映射出无数颜色各异的怪异字符,正横飞过去的韩清一时手忙脚乱,左右乱抓,不觉间竟与这其中浮现的一处字符完全重合。

韩清做如此姿势,直直撞向那书童,这书童忽觉异样,任他如何招式变化,架不住这一撞,任他如何催动真气,竟挡不住这一撞,任他如何身法变幻,竟躲不开这一撞,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书童竟被撞出十数步之远险些站立不住,不觉间韩清已双手大张护在小鹦鹉身前。

那书童稳了稳脚步,稍稍收了心神,忽地狞笑一声,道:“有趣。”说话间这书童双手晃动,几道漆黑掌影鬼魅般向韩清胸膛袭来,韩清虽说除了几套摸爬滚打用的拳脚功夫再不通什么武艺,但见这掌影袭来亦是心中明白,这几道掌影莫说多了,只怕一道也够要了他的性命,他心中忽地大骂,骂他那笨蛋姐夫,若是有他在场,他们兄弟四人怎会落到这个地步,好在今天护住姐姐性命,只盼那笨蛋姐夫日后定要为自己报仇寻冤。

正如是间,忽听得“当”地一声,却是一旁观战良久的狗肉和尚以锅勺敲打狗肉锅而出之声,这一声似钟似磬似鼓似锣,两方均以为这胖大和尚不通武功,均未在意,不想这一声下去,韩清眼前几道掌影立时若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那书童再要出掌,忽听得庙内另有那人传来声音,道:“孽徒……不想你竟沦为宫门走狗,老夫瞎了眼……”

那书童一听这人声音,不由直立一处,嘴角微瞥,冲着庙后抱拳道:“徒儿也是没有想到,师尊竟还没死?”

那人未作答话。

书童自顾自地说道:“想来师尊定是要护着眼下这几个人了,好吧,师尊若是舍命相护,徒儿倒是得不偿失,话说回来师尊内力真可谓是浑厚,被徒儿这般吸纳仍能恢复些许,只是这毒……哈哈哈……”他似是在说,你的内力全在我这,纵是恢复了亦是身有剧毒,我退一步,你别惹我。

书童一边说着,一边推到那公子哥身边,皮笑肉不笑道:“萧公子,家师在这,咱们再这么下去谁也讨不到好,不如……撤去吧?”

这萧公子不由双眉紧蹙,大叫道:“他们胡乱屠杀忠义,小骏你就不管了吗?”

书童道:“若真是因为屠杀忠义,小的自然该管,只是究竟如何,公子你心知肚明,若非那瞎子挡下公子砸锅那几掌,公子又怎会这般生气?”

萧公子听他说完,不知为何胸膛来回起伏,直直跺脚,连连大骂,似是这书童说中了他的心声,又是长吁几口气,嚷道:“小骏你不管我不强求!但我今日遇上我自然要管!”说话间连叫三声“飞刀”分别指向宁修,李大勇和狗肉和尚,书童一见萧公子这般神情,不由邪魅一笑,却是谁也没有看到。

宁修早知这人定要再下杀着,一听他双袖浮动,不觉间运起浑身真气把身旁的王镇恶神像拍到身前,虽是比这飞刀稍慢,却好在把这一刀打的歪了,现在虽是臂膀生疼,却不至丢了性命,这飞刀当真是迅猛无匹,只是发号施令的人却是太慢了。

李大勇虽然举棍横档却终是慢了,好在他举棍之前却被那孟四哥舍身挡住了飞刀,李大勇见着眼前一幕,登时不敢相信,这人不就是那萧公子的门下打手,怎会为自己挡刀?

而狗肉和尚那处,却不见飞刀扔出,萧公子不由大怒,叫嚷道:“荆先生!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一人声音,虽是男子之声,却不免有些阴柔,道:“一日三刀,用完了。”

萧公子大叫道:“再来一刀!”

远处声音道:“小崽子,掂量掂量自己,你也配?”

那孟四哥回头看了眼李大勇,未作表情,沉声道:“不必在意。”旋即向萧公子言道:“公子欺人我不管,公子行恶我也不管,只是公子既叫我与这人比划,就不该叫荆先生向这里扔飞刀……”

萧公子见自己手下养的狗竟敢这般对自己,立时大骂道:“你也敢说!以你功夫!若非手下留情,他们早就交代这了!”

那人面不改色,道:“公子叫我拦住那二人,没叫我杀人或是伤人,既然公子怪罪与我,也罢……这刀我早就觉得自己不配了……”那人说话间抡起手中柳叶刀,竟向自己臂膀一切而下,见着自己身上血淋淋的,却仍面不改色。

这孟四哥冲着萧公子低头一声,道:“山高水远,后会有期……”随即扔下手中柳叶刀,点了肩髃,曲池二穴止血,径自远去了。

待这孟四哥远去,那书童又不顾尊卑地拍了拍萧公子肩膀,道:“走吧。”

却见那边丫鬟冲着书童怒目而视,沉声道:“公子自该撤了,却轮不到你在这搬弄是非。”

书童闻声,不由双拳紧握,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杀了这丫鬟,萧公子听完丫鬟话语,这才豁然开朗,自己竟被自己的狗当枪使唤,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书童,道:“好,小骏,很好。”随即带着众人离了开去,在萧公子转身之前,冲着宁修等人斜斜地吐了口痰。

众人均是受了重伤,待那些人纷纷离去,均不由得倒地长叹,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吃个狗肉还险些丢了性命。

小鹦鹉不顾自身所受之伤,缓缓起身,向着自己适才与那书童打斗之处的地面为中心,开始寻找着什么。

韩清看着小鹦鹉这般,有些担心地问道:“姐姐?你在找些什么?”

小鹦鹉未予太多理会,仍是自顾自地照着,低声道:“嗯……也没什么,我刚刚中了那书童一掌,老板送我的夜明珠好像掉了。”

韩清道:“不若我陪姐姐一块找吧?”

小鹦鹉道:“倒也不用……啊,找到了……啊!”小鹦鹉不由的大叫出来,并非是因为老板所送的夜明珠忽然间光泽尽失,兀自粗糙起来,而是这夜明珠下面竟又寻着一物——青龙令,那个害的贪图权力之人厮杀抢夺的青龙令。

想来事先那些悬空字符该是夜明珠掉在青龙令上浮现出来的,夜明珠也定是因此失了原有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