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家伙!
作者:闲卧听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53

次日不待天明,忍无可忍的敖广就冲去见了父亲平龙王。他将太宁最近骚扰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对父亲上报,并且直接表示自己不愿意继续与太宁住在隔壁。请求平龙王要么允许他搬离,要么去对太宁说明要他别再继续这种无聊的突然袭击。

看着一向冷静早熟得过分的长子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却仍然强自压抑情绪爆发着对自己坚决的出要求。平龙王竟然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原来这孩子也有撞到墙的时候啊……小叔叔真是太厉害了。然而笑归笑,笑完以后却也忍不住有点同情自己的儿子。平龙王知道敖广向来克己自律,若不是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也是不找上自己帮他出面的。

可是同情归同情,该怎么做呢?太宁年纪虽小,按辈分却是他的小叔叔。以平龙王的身份,自然是不好为了儿子前去教训自己的叔叔的。况且安排太宁住在敖广隔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太敖氏。一向循规蹈矩的他,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擅自改变父亲的决定。于是平龙王便出声安慰敖广,让他稍安勿躁,待自己前去请示过太敖氏以后再做决定。

意外的是太敖氏听完以后,不但不同意敖广搬迁或是去警告太宁停止骚扰,反而要平龙王不许插手。他拈着长须对平龙王慢条斯道:“我一早便觉得广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局限,认准了一条路就不回头。这种钻牛角尖的性子很容易把自己逼到绝境中去。眼下身份突变,认准的目标陡然消失,对一直以天帝之身来约束自己的广来说不可不谓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很显然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而太宁的出现,正是为这个困局打开一个出口的契机。”

于是传令下去。这段时间内让敖广也不用干别地了。只需放下一切配合太宁,就当是对意志地一种磨练。

平龙王将太敖氏的这个决定转告了敖广。在听到父亲和祖父不但不为自己做主,反而要他放下手中的功课去配合那个疯子的时候,敖广一瞬间呆若木鸡。()向来对父亲和祖父的命令言听计从的他第一次激烈的反对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平龙王告诉他这也是对他意志的一个考验,端看他是否能挺受过来。

敖广顿时便沉默了。

原来如此,那些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地奇异举动。其实都是一种潜在对自身的考验吗?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到达心静如止水的境界,却在那人出现以后发生了改变。原来自己还生气,失控,朝人大吼大叫。而那,一定就是自己还不够成熟的表现。

好吧,既然是磨练的话,那就静下心来去承受吧。即使再难以忍受,不过也就是应付一个比较缠人的长辈而已。敖广闭上眼睛。近乎自虐的。自此便也按照祖父的吩咐,放下手里地全部事务去配合太宁对自己的纠缠。

作为青龙太子,在少年敖广有限的人生里曾经面对过许多次严酷的考验,有时是独力前去大荒中斩杀食人地凶兽。有时是穿过烈焰焚身的熔岩地带去取一株发光的火龙草,然而这一次地考验对他来说,却比前面哪次都要来得难以忍受。

原以为太宁对他的兴趣仅限于你越不见我我就越要在你面前晃这样幼稚的法。那么若是自己不再躲他的话。也许没多久他就转移兴趣去骚扰其他人吧。敖广心里头倒是这么盘算着的,不到实施起来却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自从他自暴自弃不再躲着太宁反而主动表示愿意配合太宁去他去的地方以后,每天的情况就变成了一睁开眼就被太宁兴致勃勃扯着四处乱跑探险,敖润敖顺两个小鬼亦步亦随跟在后头。所谓探险,在太宁那些经常性的心血来潮下他所作出地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着能让敖广跳起来发飙地冲动的本钱地。

比如在昆仑之丘捅下了玄蜂窝的时候,放着法术不用,太宁捅完以后一把接着落下来的蜂房。抱在怀里就招呼两个小弟一起脚下抹油。而不屑逃跑停在原地要用冰冻水箭杀死那一大群腹大如壶的魔蜂的敖广反被他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后颈。硬是强拉着一起逃跑。而在逃跑中,那家伙竟然都还不忘一边夹紧了腋下的蜂房。一边用手指接住滴零滴落的蜂蜜往嘴里塞。

于是堂堂青龙太子就这样被迫在一群暴怒的巨蜂追赶下抱头鼠窜。他那两个弟弟还小自然觉得刺激无比,快乐得是边跑边尖叫,敖广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几乎恨不得把那个拖着自己后颈忙着且吃且飞奔的家伙一脚踹到后面追来的黑压压蜂群里去蜇成一个大脓包。

一到达安全的地点以,敖广立刻对那个心安得把蜂蜜分给敖顺和敖润吃的无耻长辈怒吼起来。明明可以悠哉的将那些魔蜂杀光,为什么偏要难看又惊险的逃走!面对这样的责问,太宁只是无辜的看着他回答:这么简单的事情也需要问吗?要是这回杀了玄蜂,那下次吃玄蜂蜜的话怎么办?他满脸都是没心没肺的笑,边说边伸手从蜂房里挖出一大团黏稠的蜜汁献宝似的朝敖广递来:来,蜂蜜要吃么?很甜的。

甜你个鬼啊!让蜂蜜去死吧!

拥有为了下次能再吃而不顾形象的逃跑这种古怪的逻辑也就算了。那家伙脑子里头不时冒出来那些千奇百怪的构才更是叫人头大。

比如一次太宁说要带他和两个弟弟前去南海打猎,要他们前准备好工具。基于答应过父亲要全力配合,于是敖广虽然不耐太宁的胡搅蛮缠,却也早早备下了弓箭长刀。可是第二天早晨在宫外汇合时,却惊讶的发现那家伙只扛了一个巨大的兜网,而自己的两个弟弟更是一个背着烧烤架,另一个背上背了个小包。打开一看里头全是盐块以及各种香料之类的东西。

那三人反而像打量怪物一样打量着全副武装的自己。敖顺还憋不住同情地问:“大哥你是不是很怕虫?为什么我们去抓虫子你还要带着大刀?”

原来所谓打猎只是去抓一种南海特有地巨型蝴蝶,怪不得他要带上捕蝶网,而且一旦抓到以后立刻就地生火,架起烧烤架。看着那祖孙三人兴致勃勃的围在火堆旁商量如何将那去掉其翅膀和须足的倒霉蝴蝶烤了吃。敖广忍不住一阵恶心,于是再次爆发出一阵怒吼:这种恶心的东西能吃吗!不要给我弟弟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太宁一边忙着给切成小块的蝴蝶身躯刷油洒盐一边无辜的向他解释:“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过去我在章尾山上也常常打了吃,我爹他也很喜欢地。阿广你不知道,这东西味道极其鲜美。比什么飞禽走兽都要好吃。而且吃过以后保证你更有力气。也不怕虫子了!”说着就举了一块烤得吱吱冒油的蝴蝶肉讨好的向他递过来:“来!屁股尖上的肉给你这块最好吃了,阿广看我对你多好。其实就算这蝴蝶去掉翅须以后还有八十斤,严格说起来也是不怎么够吃的,以前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头……

太宁还在满脸诚恳的邀请他吃那据说连老祖宗烛龙也推崇不已的恶心巴拉的虫子肉,敖润还在积极地往火堆上架串下的肉并且着他二叔公的样子煞有介事的刷油撒盐,而敖顺更是喉咙里咽着一块,嘴里叼着一块,两手各抓一块,就这样还仰着胖胖地小脸流着口水盯着太宁手里那块肉不放。脸上明显写着二叔公他不吃就不要劝他了,以及大哥你不要就给我!的意思。目睹此情此景,敖广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唯一冒上来的法就只有——

啊啊!你干脆吃死算了!

一件件。一桩桩,原本一成不变地枯燥的生活里,突然多了许多不同的东西。第一次被惊吓。第一次被捉弄,第一次面对危险落荒而逃,第一次被弟弟嘲笑,第一次吃来历不明的奇怪食物。无数个第一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呆在太宁身边,原本沉淀不动的情绪总是像开了锅一样激烈的起伏着,似乎从来没有安静下来的一刻。那种在目标变迁以后孤独而茫然的情绪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地是总是气急败坏地跟着那人度过热闹嘈杂鸡飞狗跳的每一天。

而对那个人地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着。从一开始看见他就心烦意乱。巴不得扭头就走。到面对他的各种古怪举动暴跳如雷,大吼大叫。再到逐渐习以为常。精神麻木下来以后,即使眼见着那人干出再奇怪的事情说出再惊世骇俗的话他也只是发出“嗯!啊!哦!”这样再自然的不过的应和。

最后直到某天那家伙一时性起,跟谁都没打招呼就离开了龙宫,而且这一去就一下子消失了半个月。他不在的那半个月里,不止失掉了玩伴和带头人的敖润和敖顺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连原本应该松了一口气的敖广也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主心骨,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时不时就陷入失神。走到哪里都觉得似乎下一刻就有个人从自己背后跳出来,懒洋洋却又笑眯眯的拍着自己的肩膀喊:喂,阿广,过来和我玩。

全身一震,于是才猛然发觉,原来在完全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自己竟然已经那么习惯那个人的存在了。就像是阳光,空气和水,太宁他……总是那么闪耀的存在着,于是再自然不过的,由他造成的影响一点一滴的渗入自己的生活中,然后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渗到了骨子里,至此再也无法去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