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知府
作者:云兮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55

汾州的知府宅院与江南之地颇为不同,不似南方那般秀美华丽典雅,但却更多了些北地风情,花园之中最多的便是参天的大树和草地,没有假山布景和小桥流水,点缀了本季即将盛开的秋菊,并不显得萧瑟无趣,还颇有几分秋日的美感,其中有一个若大的碧湖,一群群红色鲤鱼在嬉戏悠游。

越溪人冷着脸跟在钱总管的身后,身边是同样面无表情的简云。虽然这个钱总管的表情动作收敛了不少,但再也难以引起两人的好感了,本是不愿来的,但一是因为知府大人相请,不得不给这个面子,二是这大小姐的病症还是引起了越溪人的兴趣,这行医之人,碰见疑难杂症,总是趁之若骛,以求正解,而他恰恰是个喜欢挑战的医者,在听了患者详细的病症之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简云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自然也就没什么说的,但看钱总管偷偷看向他的眼神,心里就觉得一阵难受,这个人要小心,治好了病需得立即离开,两人的功夫都不算弱,要想离开也非难事。

才近了后院,就听见大厅中有人在大声斥骂着,也没有人敢回嘴,简云料想此人应是知府无疑了。

钱总管让二人在外等候,自己先行通报。

“大人,神医已经请来,正候在外边呢。”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快快有请!”

“是。”

两人进得大厅,抬眼望去,这厅中的布置真是……

俗。

太俗。

简直俗不可耐。

正厅墙上不像寻常人家一样贴着家训族规什么的,至少也可以挂一幅名人字画,哪怕是清风明月的诗词也好,却只见一幅花开富贵挂在正中,牡丹花富贵是没错,可是一幅画里要全是盛开的大红色牡丹,并且至少占去了大半的画纸,绿叶只是可怜的几片,让人看过去只知道那是一片红,红得晃眼睛,这也还没什么,只是那落款却大刺刺地写着‘青州王浩然赏牡丹图’。

只要看了这幅图,二人除了脑门子上徒增几根黑线,也真是说不出话来了。王浩然博学多艺,工诗赋、书法,尤善绘画,凡人物、佛像、禽兽、山水皆能,其笔法如春蚕吐丝,初见甚平易,细看则六法兼备;设色以浓彩微加点缀,不晕饰,运思精微,襟灵莫测,神气飘然。可却从未听说有画过牡丹,且这等艳俗又毫无意境之画,怎可能出自浩然笔下呢?徒污其名罢了。

厅中摆放的桌椅茶具花盆等等无一不是最贵最富最繁复的俗物,但于二人来说,只觉得耀眼非常,又艳俗无比,让人都有些心浮气燥了起来。

正中安坐的一人想必就是知府大人了,只见他一身红色锦袍,上绣了多的数不清福寿字,帽额之间一块硕大的翡翠,一下就将人的眼睛吸引开来,只注意到那块玉,却自动忽视了那张圆滚滚满是肥肉的脸。只微微一动,那脸上和身上的肉就是一阵颤动,仿佛一条恶心的肉虫一般。

那知府大人见其中一人白衣飘飘,似雪洁净,似玉柔润,似月朗朗,真乃天人也,只是自进得大厅,那一脸的冰寒也未见消退,应是神医无疑,让他这自豪无比的富丽大厅倾刻间似乎有一股清气流入,心境都开阔了些,其身后一人,黑黑瘦瘦,只有一双幽黑的大眼熠熠生辉,看那打扮,必是其助手了。他见二人惊讶地盯着身后墙上的牡丹图,心中无限得意,也就不在意二人的失礼了。

“想必这就是神医了吧?”

“在下称不得什么神医,谬赞而已。”

对方毕竟是知府大人,草草行了个礼,便站在一旁。

知府一愣,心想不会是弄错了吧,看到钱总管使了个眼色,这才笑道:“呃,神医过谦了,快快请坐,不知神医尊姓大名啊?”

“在下姓越。”轻佛衣袖,泰然坐下,语气冷淡,不愿多说。

“哦,越公子,小女的病可就要靠你了,若能治好,本府必有重谢,呵呵!”

“不敢,不知小姐何处不适,还请细细讲来。”

“这才本府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身上疼,谁碰她都疼,衣服都不能穿了,这汾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都看了个遍,没有一个人治好了小女,都是一群废物,钱总管,还不快去把艳红那死丫头叫来。”

“是。”钱总管急急跑了出去。

知府眯笑着,心想若是此人治好了女儿,还不如留下当上门女婿,看那长相,看那风度,与女儿正好相配,我堂堂知府大人能看得上他,算他祖上烧高香了。

越溪人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只想快快瞧了病症,早日出城赶路去。简云也知这知府大人似乎有些心术不正,女儿病得都不能穿衣服了,他竟还随随便便说了出来,而且城中大小大夫都看遍了,难道就不怕闺女的清誉受损吗?又瞧了越兄一眼,再看看那知府大人眯笑的眼,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等待总有时间的,知府看他二人开始一直观注于厅中画作,便开始炫耀起来,这是某某某大家的画作,那是某某某大家的书法,这是某某某店里卖得最贵的桌子,那……简云却听出来了,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

这个人胸无半点墨,脑无半点汁,那些人欺他无知,弄些假货赝品来,他还真是无知无畏。

越溪人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而那知府却还在侃侃而谈,并未瞧见。

“知府大人,越某虽初来贵地,也细心察得此处一派生平之像,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欣欣向荣之景处处可见,大人可真是政绩裴然,定有高升之日啊。”

知府被这一顿夸得真是乐开了花,挤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粗短的猪手扶了扶有些过于激动的肚子,道:“哈哈,本府上任不过三四个月,居然就有了这样的改变,本府真是欣慰,越公子喝茶喝茶。”

两人相视一眼,这个猪官可真是无知又无畏啊!是恭维还是取笑都听不出来,这知府的位子到底是怎么坐上来的?无外乎,定与黄白之物有莫大关系。

简云已有心修书一封,去问问宁王爷此人是谁,也好提个醒,再由这种官员守着边疆大城,只怕后乱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