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尔索部落大厅（市政厅），德米泰很有些英雄迟暮地听着说话滔滔不绝的王室使节，其实不用听，德米泰也知道其中的意思：王室拒绝了他的请求，不会派物资给他，也不会派军给他；他要么孤军奋战，要么投靠卢格北方的精灵公主。

德米泰已经老了，在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的高卢，他五十岁的年纪已经是个很老很老的老人，老到有些碍手碍脚。王室不再需要他来守护东南边境，他曾经的丰功伟绩，是一座丰碑，也是他的墓碑：王室说，他们相信德米泰，所以，不会有任何支援。

不会有任何支援。哈斯•朱拔的两个满编法兰西军团和数千辅助军正长驱直入，扫荡拒绝臣服的高卢部落，这些部落曾经是他德米泰最坚定的盟友，他们连年征战，困苦不堪。桑东尼战役是压垮这些忠心部落的最后一根稻草，军事上他败的不惨，政治上，他彻底被打败了。

坚定的盟友有心无力，可靠的盟友左右观望，不可靠的盟友背后捅刀子，他原本还期望王室和阿孚尔人的援助，但精灵公主取代了他的地位，他被遗弃了，他的根基到底太浅，他在卢格数十年的经营，北方被王室占据，南方一直在战争的重压下命悬一线。爱普雷多和黎阿•诺里科斯连吃两个大败仗，伤筋动骨却仍有回旋周转的余地，他吃了个小败仗，就无力回天了。

“亲王殿下，我们不能坐视法兰西军毁灭我们的家园，干吧，要么与他们决一死战，要么，我们仍然去报复马西尼亚。”部将们聚集在大厅里，王室使节走后，他们七嘴八舌地劝说着，他们仍然相信他们的亲王，但他们看不出形势。

“哈斯•朱拔迟迟没有北上，他的心思，在我这里，只要我在这里，他的军队就不能绕开毕尔索，只要我在这里，他就不能进攻毕尔索！”亲王萧瑟的语气中仍然拥有逼人的气势。

“只要我在这里，我就守住了南方的门户。”德米泰闭上眼睛，现在的形势逼着他，他只能做勇敢的乌龟了。

哈斯绕着毕尔索收拾了一圈衰败的高卢部落，没有引出德米泰亲王，冲动的部将开始怂恿他围攻毕尔索，直接向德米泰挑战。

“德米泰不敢应战，不是我军太强，而是他不能输，输了，他就彻底完了。进攻毕尔索，我军就等于绑着腿打仗，德米泰就没有战败的顾虑了，反而换作我们不能承受战败的后果了。”哈斯遥望毕尔索，“不要小看他，我们还是继续扫荡吧，直到德米泰失去威信，到时候，不要我们进攻，高卢人会选择将德米泰绑着献给我们。”

法兰西军团的军官们不能理解哈斯•朱拔的说法，他们受帝国军制影响的作战理念是：战争只有两种结果，胜利，或者死亡。如果不是哈斯在事实上迫使他们一直害怕的德米泰按兵不动，他们甚至要责骂哈斯是个懦夫了。

按照哈斯和德米泰的保守战术，两者的对峙如果没有外界的干扰，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到时候，要么是骄横的帝国军集体迫使哈斯采取更积极的行动；要么是南卢格人终于不堪忍受战争的苦难，不再信任德米泰的保护，集体流放德米泰亲王，推举出热血的新统帅。

范尼娅的到来改变了南高卢形势。德米泰亲王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十六个哥哥被德米泰军杀死，她的家族因为德米泰亲王分崩离析，哪怕她只有不到三千人（其中近两千新招募的高卢辅助军），她敢于主动进攻毕尔索！

“这个世界疯了！！”哈斯听到斥候报告范尼娅率领三千人进攻毕尔索，眼前有些发黑，他搞不清这是林枫的授意还是范尼娅自己做主，但他不能放任范尼娅的疯狂不管：其中有一千帝国正规军！

“但愿不是陪她一块去死，但愿这是公爵大人的授意。”哈斯•朱拔一面自我安慰，一面急忙组织军力策应。

“老贼，滚出来受死！”范尼娅军的军士有惊无险地到达毕尔索城下，嚣张地向德米泰发出挑衅。

德米泰微眯眼睛，仿佛很享受地听着城外的齐声喝骂，他的身边站着一圈伴随他征战数十年的武将，他们都是勇敢的军人，纯粹的军人，他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骂吧，骂吧，小丫头丫丫的。”德米泰从容地吩咐做好决战准备，他在等待法兰西军团的到来。

坚城，挫其锐气；袭扰，疲累其军；决战，一击制敌。德米泰也许是最懂得利用高卢人作战热情的人，他的战术能最大程度地利用高卢人的性格特点：勇敢，浮躁，冲动，个人战力强悍。他打过一场失败的正面决战，但那是他准备不够充分，他手下的士兵一半不是他亲手带出来的。这次，他手下的两万兵马全是他一手打造，为了这场决战，他准备了半年。

日夜兼程的维苏休斯终于赶到勒皮尔斯城外，她惊讶地发现，本来没有城墙的勒皮尔斯外城，突然多出了一道白色的冰墙，冰墙大约有三米高，绕着外城整整一圈，看上去很美丽。

“听说西班牙公爵还是个艺术家，他修的这墙，还真有些艺术性。”高卢领主们压抑着心底的恐惧，装出调侃的语气说，他们从斥候的禀报中知道，这圈长达十几里的冰墙，林枫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修好了，这让他们觉得是个奇迹，甚至是。。。神迹，或者按德鲁伊的语言，水精灵帮助了他们的敌人。

“好玩吧？！”林枫指着不远处踯躅不前的高卢军，大笑着向身边的女人炫耀。高卢人如果知道，这条冰墙修建的原因是林枫为了制造个奇迹给一夜情的女人找个乐趣，他们或许会气昏的。

环绕在林枫身边的女子很多都是商人们的女儿，她们抱着牺牲精神讨好林枫，但林枫做出来讨好她们的大手笔把她们惊呆了，她们无法想想这么一圈冰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好，据说只征用了五六千城民。

林枫的部将们在赞叹的同时，觉得以后真应该注意统帅的奇思妙想了，这样的冰墙修筑方法让高卢人学了去可不是好事！

“这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只是从来没有人想过用在这个用途上。”维苏休斯想了会儿，很快想到了其中的诀窍，“将雪堆起来，浇点水，这样寒冷的天气，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成冰墙，北方打猎的比尔及人常用这种方式修建冰屋，没什么大不了。”

克里森在维苏休斯的授意下接近冰墙，喊话请求双方统帅单独相见。

林枫以前很羡慕单刀赴会，两军统帅阵前交欢之类的情节，他甚至曾期待出现戏文中编排的阵前相亲、阵前女将生子之类的狗血剧情，不过，不知道是东西差距还是那些编排该类剧情的作者没有起码常识，总之，以他的亲身经历和估计，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实在是，基本上不可能。

不说中国多弩齐发，阵前邀战等于阵前送死，就是老实本分地见个面喝个酒啥的，万一打输了再被告个阵前通敌，那也是剿灭九族死无葬身之地了。西方人的奸诈绝不会弱于中国，好歹中国的著名刺客不过是偏远地方的吴国专诸燕国荆轲之流，中原大地很是鄙视这样的暗箭伤人；西方历史上，单说罗马，多少猛将皇帝被背后捅刀（比如凯撒），军队老婆（情妇）被部将接管，真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见。”林枫毫不犹豫地命令传令兵代为拒绝，他狠不下心将敌军首领诱而杀之，但也决不诱人犯罪。

过了一会儿，传令兵再次过来传报高卢军统帅恳求相见，他说，高卢军的统帅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子。

这下，林枫真有些目瞪口呆了，该不会是真的要上演阵前相亲？在中国的戏文里，除了宋代杨六郎是男人和亲，其它时候，男人肯定不会吃亏的，西方，谁绑定谁还不知道呢。。。

看看再说。

维苏休斯饶有兴致地看着冰墙上出现的林枫，她原本认为林枫应该带着点艺术家的狂放和军人的阳刚，很男人的气质，亲眼见了，反而不如不见。大约和艺术家的气质沾上边的只有林枫的懒散，和军人沾边的气质，维苏休斯怎么也看不出来。长的不难看，这就是风头正盛，被高卢传扬的沸沸扬扬的恶魔弗拉维斯（林枫）给她的全部直观印象。

“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平凡了。”

“连我的气质都不如。”阿古斯在一边轻轻自我夸奖了一句，“起码人们都说我有领袖魅力。”

气质这东西，和文化，阅历，性格，成长。。。相辅相成，林枫虽然经历了不少事情，但他的心性，大约和老顽童一样，顽固地拒绝岁月的摧残。

“一个好人。”某个攀上领主之位不久的高卢领主忍不住说出自己的观感。

噗——他身边的高卢人集体喷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