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对于在这样的聚会中的表现已经轻车熟路，他甚至能以平和的心态问候科尼留斯（他的叔父），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他已经默认了卡里鲁斯对他的背叛一样。看到他与科尼留斯亲密交谈，即使是最恶意揣测卡里鲁斯家族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从他的自然态度中得出结论：这是一个胸襟广阔的年轻人。

“弗拉维，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呢？你应该见见你的兄弟姐妹，他们都期盼你给他们讲述高卢战争的事情呢。”科尼留斯在林枫完成讲演后，坐在他的旁边，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我在想，这些鳗鱼的味道并不地道。”林枫仿佛没有听到科尼留斯的邀请，盛情介绍嘴边的食物，罗马人习惯在中庭建一个大灶，既能烧烤、炖煮，又能取暖，宴会大多时候都是围绕大灶展开的。大灶有一个专门的烟囱通到屋外，有中世纪欧洲壁炉的雏形，林枫不习惯的是贵族的进食习惯：他们是躺着吃东西的，由侍女伺候。

“上个星期，我在维迪.波利翁家吃的大海鳗鱼才足够美味，据他说，大海鳗只有吃人肉才能长得好，肉质才足够鲜。不知道叔父有没有见识过这种大海鳗的味道？

林枫说的很轻松，为他拿食物的侍女却不由地手抖动了一下。

“你——”科尼留斯几乎忍不住责骂起来，林枫此刻的语气神态，完全和他所厌恶的帝都纨绔子弟没有任何区别了，这让他愤恨，因为林枫这三个月的步步紧逼完全不是一个纨绔子弟的作为，这种故意的做派让他不能忍受。

林枫懒得跟这个不对路的亲人解释什么，皇帝的宠信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但很快他就认识到了现实的不幸。他的公爵身份太高，重掌军权只剩下两条路，要么担任行省总督，要么竞选执政官，行省总督是个肥差，盯着帝国十大行省的人太多，竞选执政官，按照最低年龄要求，他至少还要等待二十年！

林枫能看得出来，这位可敬的叔叔在皇帝送出皇家别院后，对他的亲切感就在不断增加中，尤其是他结交了罗马城太多的权贵以后。他甚至非常佩服这位叔父的语言才能，他的亲密态度之下无时不刻地表现出东拉西扯拒人千里的冷淡，这位帝国大法官却总能不动声色地重新夺取话语的主动权。

不过很明显，这位睿智、冷静的大法官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了，林枫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他恶意地揣测这是科尼留斯心理崩溃的前兆，这三个月里，林枫在社交上的成就，足够让这位篡夺族长之位的野心家担心未来的命运了。虽然他与家族的矛盾没有公开，但帝国上层已经存在普遍的公论：科尼留斯欺负侄子，夺取弗拉维（林枫）应得的遗产。

两人间有了短暂的沉默，几个青年贵族插入进来，邀请林枫参加他们的聚会，显赫世家的青年们对于林枫这样“善于讲故事”的人非常欢迎，林枫还为这些无所事事的青年发明了数种扑克牌的玩法。

“拉斯维达，不好意思，我与叔父正聊着正事呢。”林枫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调侃。

“正事，当然，你与他们早该谈正事了。”拉斯维达很配合地挤兑了科尼留斯一句，然后轻快地离开了，像他这样的年青人，考虑个人的快活远远超过了担心他人的忧愁，林枫的委婉拒绝并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在意。

“你可以像他们一样地快活。”科尼留斯等打搅的人走开，瞧了欢聚在一边的青年们一眼，低声继续劝说林枫。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林枫完全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快活青年，以后的日子很长，完全没有必要参合进辛苦的、没有必要的斗争中。

“可是，你能给我钱么？足够我花费的钱？”林枫轻笑起来，他肯定这位叔父肯定调查过她的花费。那是一笔以卡里鲁斯家的富有也要担忧的数据，林枫在高卢战争中获得的财富足够媲美上等的家族，这样大一笔巨款，这么短的时间，快要花光了。没有这笔钱做后盾，他也不能在三个月的时间结交帝国过半的权贵，融入到排斥外省的罗马社交圈当中。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么？”科尼留斯不仅知道林枫的花费，他也感觉到了林枫心底的厌倦，耐心消失，他准备摊牌了。

“我有选择么？”林枫示意侍女离开一段距离，他感觉到了科尼留斯的摊牌态度。

科尼留斯沉默不语，他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林枫自己回答才对，如果林枫诚心夺回卡里鲁斯家族的控制权，这三个月早该进入卡里鲁斯家的大本营了，家族中仍然有不少人拥护林枫，特别是族中的青年。

“我想离开罗马城，如果家族帮助我，我愿意回到维依的卡里鲁斯庄园。”林枫叹了口气，有些虚弱地说了句真心话，这是明显向科尼留斯服软了。

“你的部下呢，法里乌斯、汉诺.乌尔索、哈斯.朱拔，还有西班牙人？”林枫请求退出罗马城不仅没有让他如释重负，反而更加忧心了。林枫在罗马城的成功虽然能降低他的声望，可能毁灭他的政治前途，但他更加不愿意放虎归山。林枫在阿尔卑斯山上的胜利虽然没有与帝国没有直接关系，却足够有远见的贵族们认识到它的长远意义了。

“难道我将他们交给你？”林枫没有认识到科尼留斯的担忧，“他们投靠了我，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他们。”

“如果离开罗马，你照顾不了他们，你会被罗马城遗忘，他们会被收买，被排斥，被剥夺他们现在的职位。”科尼留斯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这是他的试探，要是林枫成竹在胸，他不能不考虑家族的未来。

“那么，就这样吧。”林枫淡然地回答。

这种淡然态度让科尼留斯心惊，林枫进入罗马城给他的意外太多了：

他原本以为林枫在罗马城会不受欢迎，没想到罗马城的平民却被林枫的丰厚战利品收买了，那些目光短浅的平民已经不止一次地提议让林枫再次领军，渴望再享受一次丰厚的凯旋献礼；

他清楚知道昆图斯（铁血公爵）没有把林枫当继承人培养，林枫对贵族礼仪谈吐缺乏起码的训练，认为林枫一定会被罗马上层嗤笑为乡巴佬，却没有想到林枫进步飞快。他的关于高卢战争的演说，以别具一格的故事性成为罗马城长久的话题，贵族青年们不仅不嫌弃林枫的“粗俗”，反而模仿林枫的“铁血”风范；

他认为林枫的性格一定会得罪保守的帝国权贵，却没想到林枫的谦恭态度赢得了普遍的赞赏（林枫的谦恭实际是身为穿越者的恐惧——害怕被揭穿），年轻有为、谦虚有礼、公爵的身份、皇帝的宠信，这些因素加起来，足够罗马城所有贵族世家热心交好林枫了。

林枫提出离开罗马城，科尼留斯立刻想到了西班牙商会、塔拉伯爵领、苏布莱斯国王、阿雷提姆的角斗学院、法里乌斯在法兰西行省的影响力。林枫在外省的势力非常强大，科尼留斯庆幸的是林枫短期内还不能全部掌控他们。

“要是他是我的儿子该多好。”科尼留斯心底叹息，如果不是由于野心，如果不是担心林枫的恣意妄为为卡里鲁斯家族招惹灾难，他何尝愿意与林枫为敌。林枫最大的优势是年轻，最大的劣势也是年轻，家族的长老，实在没有把握让年轻的林枫掌握太大的力量。大家族喜欢循序渐进，太快的扩张速度是不可接受的，这意味着太多的意外和不可测的危险，科尼留斯以此成功说服长老们牺牲林枫。

“

再这样在罗马城混下去，他就要没钱了，维持公爵的体面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在他是皇帝眼中的红人的时候。

“离开罗马城。”科尼留斯对于林枫的这个想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林枫如果能维持目前这样频繁的社会活动，也许用不了一年的时间就能彻底融入帝国的最高层，利用皇帝的宠信平步青云。

“我想去昔兰尼加、西西里，或者盘诺尼亚和吕西亚，如果家族能帮助我做到这一点，我不介意前往维依的卡里鲁斯庄园，但是，家族能做到吗？既然如此，我在罗马城除了结交这些人，还能做什么？”林枫一直想这样与家族摊牌，不过，每次面对科尼留斯和朗图斯（科尼留斯之子）的时候，他不自觉地还是选择了岔开话题。他的理智让他清楚摊牌的后果。

另外，林枫心底并不愿意回到战场。昔兰尼加和西西里的叛乱，帝国两度派出执政官出征，形势却没有得到多大好转；吕西亚的战争虽然亚细亚行省仍然稳占上风，叙利亚帝国仍然不是省油的灯，毕竟这个帝国曾经统治过从印度到地中海的广阔领土；盘诺尼亚的战争差不多成为帝国不愿提及的霉头了，这个战争泥潭已经吞没了五六万帝国军人。

林枫选择战争，因为不论从巩固他对部下的控制，还是弥补他急剧消耗的财富，军事上的冒险都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不论庄园还是间接控制的西班牙商会，林枫一年的收入不过两三万金币，这笔钱是远远不够维持他在罗马城的生活的。

P.S:

这样的情节太难写了，《罗马风云》本来还有两个小节，准备插入更多的人物，以免罗马城显得空乏，不过查资料、设计台词，太复杂了。架空老读者大多认为，架空书最大的缺陷是前脚皇宫后脚怡红院再走一步就到家了，人物就几个，朝廷小的就像家庭——唉，不这样写，实在没效率啊——

多插入一些人“领盒饭”可以让小说丰满，就故事本身而言无关紧要，读者大大们原谅我偷懒吧。。。orz。。。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