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结束了么？”林枫眼见观众离席，角斗士们离开竞技场，很有些意外，“半个小时不到？”

普诺托神情愕然，发愣了半分钟之久，然后，他向台下打出手势，一会儿，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个只围着兜裤的奴隶走到角斗场中央，背向贵宾包厢，向着普通看台区方向大喊：“卡里鲁斯公爵赞助，加赛一场！”

“公爵大人，刚才只是例行表演，如果您觉得刚才的表演很精彩，可以要求角斗士们再来一遍。”

林枫从普诺托惊愕的神情中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要是身份不够显赫，说不定已经被当面骂成乡巴佬。西班牙也有角斗表演，除了角斗还有歌舞表演，观众们掏钱买门票，总希望能多观赏一段时间，林枫因此习惯认为，欣赏角斗不该这样短暂的――在罗马看来，这无疑是乡下人的见识。

“再来一遍？”陪同的卡及雷克斯忍不住插嘴了，“仍然是刚才那队角斗士吗？”

“阿基琉斯在竞技场的最高记录是连赛六场。”普诺托觉得有必要帮助林枫普及角斗表演的常识：“只要出价合适，可以要求该队角斗士不断表演，直到他们全部战死为止。”

“那么，我可以要求阿基琉斯不断表演，直到他死在竞技场上？”林枫有些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不过要征询他的老板的意见。阿基琉斯的六场连斗为他的老板赚取了三十万金币，第七场的出价太高，没有继续比下去。公爵大人执意出钱要阿基琉斯战死为止，如果不能为他安排强劲的对手，可能需要赛七八次，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特莱邦德么？把他叫过来。”林枫招招手，他决定挑战斯巴达克斯的战斗极限，刚才的表演，这个未来的起义者太轻松了。

林枫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意图，他要看到阿基琉斯（斯巴达克斯）战死在竞技场上。特莱邦德犹豫了一番，委婉告诉林枫，阿基琉斯是他手上最好的角斗士，是他挑战角斗王，提高他的角斗场知名度的关键，要是阿基琉斯死了，对他以后的计划有很大的影响。

“没有我的支持，你的角斗士不会得到公平比赛的机会，你是要阿基琉斯，还是要公平的比赛？我既然能顺便帮助你，也能顺便毁了你。”林枫威胁说，如果特莱邦德爽快的答应，或许他不会坚持让斯巴达克斯战死在竞技场上，他的委婉推辞让林枫很不高兴了。

“留下阿基琉斯，我就有机会重返罗马，以后也能在罗马帮到你。”特莱邦德决定大出血，他向林枫慎重地做出了承诺。

“我需要你的帮助吗？那些元老贵族需要角斗士为他们驱散暴民，我可不需要。”林枫丝毫不领情地回应。

林枫的话出口，范尼亚在一边瞪眼，普诺托开始擦脸上的汗珠，他们原本以为林枫是故意挑衅特莱邦德以获得以后的承诺，却没想到林枫的目的如此单纯直接。元老院贵族捏死特莱邦德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但是，他们都知道拥有三千角斗士的特莱邦德的价值。依靠贵族们的需要和帝国大家族的相互牵制，特莱邦德一度是罗马城的地下君王。林枫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承诺，作用不亚于在罗马城部署一个军团。

特莱邦德听到林枫斩钉截铁的坚持，开始后悔进入林枫的视野，这个年轻人尽管容易被欺瞒利用，但如此不按常理的做法，足够让像他这样左右逢源的人心生恐惧。林枫的语气中分明包含着这样的意思：你算什么东西，我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这样的态度，是一个大家族该有的做派么？大家族的人起码都知道，留着苍蝇去对付别人，比分散注意力去对付苍蝇要好的多。

“初场一万，加一场翻两倍。”特莱邦德咬牙说道，他决定放弃与林枫的合作了，在卡普亚混不下去，他可以去其他地方，以他现在的力量，甘心做大家族的狗，还是有很多家族愿意接受的，到时候，他一定首先咬死林枫。

“你会很失望的。”林枫听了报价，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的小家子气，可成不了大事。”

转过头，林枫问普诺托：“可以让我的卫队下场挑战么？”

“帝国公民受法律保护，角斗场上必须是奴隶，当然，你也可以要求你的卫队暂时放弃公民身份。”

“不用，他们没有公民身份，他们不是奴隶，但我是他们的主人。”林枫指了指卡及雷克斯和他的伙伴们。

普诺托摇摇头：“他们很强壮，但他们不是阿基琉斯的对手。”

“还有那些人，把他们放进来吧。”林枫指向场外的苏布莱斯人，“他们是苏布莱斯国王送给我的。”

林枫说完，吩咐卡及雷克斯挑选第一批入场者，他提醒跃跃欲试的卡及雷克斯，“这是他们的考验，胜利的果实我留给你们，第二场或者第三场友你们上。”

特莱邦德脸色发青，他早就注意到林枫卫队中的苏布莱斯人，阿基琉斯和他的队友虽然强悍，但实力相差不大，要是林枫派出这样的对手入场，阿基琉斯绝对撑不过三场。

“你太胡闹了！”普诺托和特莱邦德离开左准备，范尼亚终于忍不住打破不久的誓言，她是在看不下去了，哪怕被误会也顾不得了，在这样下去，不用进罗马城，罗马城所有人都会对林枫敬而远之。

“要是你知道那个斯巴达克斯以后会造成的麻烦，你就不会这么说我了。”林枫仰头叹息，“唉，先知总是难以被人理解的。”

“疯子！”范尼亚忍住骂人的冲动，坐在一边再不言语。

特莱邦德急冲冲地跑进角斗士的囚牢，找到阿基琉斯，给他们打气，给他们承诺，为他们安排美食和女人，保证只要他们能赛满四场，则他们将全部获得自由，离开角斗场，每个人还可以分到一千金币。

“这是怎么了？秃鹫（角斗士对特莱邦德的称谓）什么时候慷慨到这个程度？”埃玛诺伊（日耳曼人）对队友们喊道。

“难道我们都要死了吗？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希腊人帕布多斯用咏叹调唱道。

斯巴达克斯沉默不语，眼神一一扫过囚牢中的十一个队友，最后坐在日耳曼人和希腊人之间，这两个队友从他第一次上角斗场就在一起，他们是角斗场的铁三角。另外八个队友的忐忑不安，他们一会儿看看斯巴达克斯，一会儿看向通往角斗场的小门，其中几个努力安慰队友，他们举出铁三角的过往战绩，让他们相信，接下来的四场角斗，他们一定可以闯过去。

上场比赛只有两个新人受了轻伤，他们在相互安慰中终于静下心来，说服自己一定能活下来。他们都有死在角斗场的觉悟，但是，大多数已经活下来十几场，又得到了反常的宽厚承诺，让他们死寂的心觉醒了。他们渴望活着，所以畏惧死亡。

小门在一阵金属的摩擦声中打开，角斗士们一个个爬出小门，斯巴达克斯最后一个站在门口，透过小门，用力地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他将头探出门外。在一阵山呼海啸中爬进爬出这道小门，他感觉屈辱。在角斗场上，斯巴达克斯享受着观众英雄的欢呼，爬过小门却每次提醒他，他不过是个奴隶。

在预备区排好队，他们再次走到场地中，场地上没有他们的对手。

“怎么回事？”两个新手惊慌地询问队友，他们都知道一些角斗场的故事，场上没有对手，他们的对手既有可能是一群凶猛的野兽，一百只狼？还是二十只狮子？

铁三角慢慢靠拢在一起，斯巴达克斯握紧手上的长矛，他相信不会是斗兽表演，斗兽表演，他们得到的武器是匕首，不会是长兵器，更不会有盾牌。可能是一队重装战车，或者一队骑兵，他曾经遭遇过这样的突袭。

角斗场四面的兽门和大门依次开启，每扇门的开启都让场中的人聚的更紧密，观众席上，人们发出嘲笑的嘘声。这些观众都知道这场比赛是年轻公爵的卫队挑战阿基琉斯，他们纷纷感叹这次观赛大有收获，他们已经吩咐仆人回家招呼家人了。

悠长的牛角声中，一队重装步兵从两扇大门进入，魁梧的身体和全身披挂的重装备，让场中的角斗士们感到莫名的心寒。

“军团步兵？”帕布多斯轻声问队友，他知道斯巴达克斯曾经在帝**中服役。

“高卢人！”埃玛诺伊咬牙切齿地说，他的部落被波河高卢的掠奴队毁灭，受伤倒地的他在关入暗无天日的囚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高卢人割掉他尚未断气的妻子的头皮，帝国贵族喜欢日耳曼女子的金发。

“他们是高等贵族的近身卫兵。”斯巴达克斯语气郑重，“精选的战士，最好的武器，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这是铁三角的密语，意思是，不要顾忌其他队友的损伤，保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