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忠魂归乡
作者:庭和雨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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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台之下,赵方一侧早已经摆开了十几具棺椁,而凉州那边,一百名在南安被俘的赵军重骑兵也被凉州兵士押解过来。

乔泰皱着眉头,就这些了吗?南安城下可是有五百名重骑兵的啊!怎么可能就剩下这些了呐?

陈珍走到棺椁前,马上就有一个早就到位进行过查验的凉州侍卫跑过来对他低声耳语“大人,都查验过了,总共一十三具,包括临佻校尉张蒙张大人的,都在。”

“恩,做的好,让韩将军把准备好的车赶过来吧。”

陈珍眉头紧锁,拉过张定来,对着每一个棺椁恭恭敬敬的叩拜,一个一个,绝不马虎,脸上的神色也是无比凝重。

乔泰看的奇怪,也注意到了陈珍身边的那个弱冠之年的少年,低声唤来司仪官“那个少年何人?”

“据说是凉州临佻校尉张蒙的儿子,石琮逼死张蒙之后,他带着家奴,部曲在管道边上等着陈珍的军马,一同进军,据说冀城之战的时候,他也参加了。”

“这样啊”乔泰叹了口气,“古人诚不欺我啊,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样的少年郎历练几年之后,又是镇守一方的栋梁之才,而吾身边的这些纨绔子弟,是在是。”

“凉州送还的俘虏都点清楚了吗,可有遗漏什么的?”

“回大人,刚好百人,都查验过了,身上没什么伤势,只是,公子不在其中,据一同的人讲,公子当时就已经…………”

“知道了,下去吧。”乔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赵国的甲骑具装都是从世家子弟中遴选出骏才组建的,乔泰的大儿子也在其中,本来,身为高级武官的乔泰可以不让儿子加入,也可以将儿子调到安全的关中,只是刘曜对自己一直猜忌,也只有让家中子弟从军牺牲,才能打消,只是,这些自己又如何对旁人说呐?

一旁的张定在陈珍的带领下已经叩拜到第九个棺椁了,早有一旁的凉州侍卫上前低声耳语,告诉陈珍这就是临佻校尉张蒙,张定父亲的棺椁,陈珍先行叩拜,然后让张定以大礼三扣九拜,礼成,不让张定起身,而是站起身对着还跪着的张定说道。

“跟着吾起誓。”

张定正直身板,望着陈珍的眼神,一字一顿的跟着陈珍说道,

“吾,张定,晋,凉州西海人士。”

“吾,张定,晋凉州西海人士。”

……………………

“谨以至诚昭告山川祖宗神灵,吾保有先祖艰苦经营以留吾等子孙之地,然匈奴蛮夷荼毒吾华夏子民甚烈!吾,张定,国仇家恨于一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弑君之辱,纵为九泉之鬼亦难平复!今,立誓于此,鬼神明鉴,祖宗庇佑,使吾大仇得报,决心如此,誓死不渝!若事不成,亦得以见祖宗于地下。然吾信彼苍苍者天,必佑忠良!

建兴十一年立誓!

“不出几年之后,吾等死无葬身之地啊。”乔泰看着在先父棺椁前立誓的张定和已经被感染的痛苦的凉州士兵,无奈的感叹道。

被放回的赵军战俘庆幸不已,相互抱在一起庆祝,而凉州将士则在一旁暗暗流泪,对比的强烈使得乔泰第一次对于当初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建兴十一年,凉州的孤忠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用当年长安那个小朝廷的年号啊。

凉州士卒将牛车牵了过来,陈珍带着张定立誓完毕,又接着继续叩拜,到了最后一个棺椁的时候,陈珍终于忍不住的痛苦起来。

而凉州士兵们也都开始抱头痛哭,张定坚定的完成叩拜,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一愣,眼前的棺椁比起前面的还要陈旧,破损的十分厉害,长途运输的颠簸已经几乎让这个棺椁散架了,但是凉州兵士如此激动的神情说明了这个棺椁里的人物的不同身份。

默默流泪的士兵迁来了准备好的牛车,各个棺椁都被放上车子,然后再运回冀城,只有这个棺椁,陈珍摆手制止了套好的车,让人拿绳子来,本参军要抬着北宫大人回凉州!

身后的将士默默的拿来绳索,在棺椁周围绑好,在招来厚实的木条撑起,几名侍卫也很快站好位置,四人将棺椁抬起。

张定默默的跟着抬棺的人进发,所有车马都自觉的跟随在这一抬棺的队伍之后,凉州士兵沉默的向冀城走去,不发出声响,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压抑的队伍沉静的可怕,乔泰的手下不由得呆呆的望着这些沉默的西北汉子们前进的步伐,乔泰叹了口气:罢了,人都回来就好了,我们也会去吧。

队伍缓慢的前行,棺椁沉重,压的陈珍每一步抬起都无比艰难,远处,韩璞早已经率众多将士等候一旁,当棺椁到来的时候,全部下跪遥拜。

路旁的跪拜的一个兵士终于忍不住了:

北宫大人!当年俺爹跟着您去了洛阳,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回来啊!北宫大人!

痛哭声中的一声呼喊开了一个闸门,各种悲鸣声顿起,哭兄,哭父,这些在西北坚守多年,从未向任何敌人低下过高傲头颅的西北汉子们,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张定也在默默的流泪,走在队伍最前面,躺在那个棺椁里面的就是整个凉州的痛,整个凉州无数父老,妻儿,的痛,北宫纯,带领着的高歌而去的凉州儿郎们,骑着马,唱着战歌前往洛阳,在那里,他们面对无数蜂拥而来的匈奴骑兵,面对着向他们射来的无数致命的箭矢,他们人少,他们没有马匹,他们没有退路,洛阳城中的父老视他们为唯一的依靠,洛阳城中的帝国,将他们看做最后的希望。

凉州的血,流了几十年,也将继续流淌几十年,但是这些热血不会冷却,他会一直奔腾在每一个凉州儿郎的血管之中,那些匆匆一别之后就再也无从相见的父子,那些多少次在睡梦中惊醒的孤儿寡母,这些凉州儿郎的身躯,被箭矢射穿,头颅被敌人割下,铸成京观取乐,在他们死不瞑目的注视中屠杀华夏子民,用野蛮毁灭文明。

冀城全城披丧,队伍刚到城门口,早有准备好的士兵将白色的麻布递给路过的每一个人,张定麻利的往腰上一系,快步走上前去:“大人,请让我来送北宫大人一程吧!”

“悠悠霜碧血,饮马出姑臧。寒沙藏胡迹,中原断炊声。离乡忠王事,去家靖国难。边塞多警急,社稷蒙胡尘。北堂紧遥拜,椿萱泣相望。”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唱道,悲凉的秋风中,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无言的痛苦和追忆之中,家家户户披麻戴孝,他们不仅仅是纪念一个遗体被送回来的凉州将军,也是在追忆那些早已经记不清楚音容笑貌的父兄。

“凉州儿,死归长,洛下。凉州儿,去国千里净风沙。凉州儿,国难如此岂有家!”张定高声唱着:如果为国家,为民族战死疆场是每个凉州儿郎的宿命,那么我,张定,凉州儿郎中的一员,也会将这种宿命看做我一生中最高的荣耀!

我曾经只想苟且偷生于这乱世之中,得过且过的混过每一天,我也只想着简单的生活,每天能够吃饱穿暖,有仆人伺候着就心满意足。

或许是“父亲”的牺牲触动了我,也或许是我在冀城这些日子所受到的触动,也许还有那些默默无名的支撑着凉州的平凡人的牺牲。

这样的日子,怀揣着崇高的理想而激昂的日子,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到了,未来的后赵,未来的前秦,未来的鲜卑人,他们将轮流入主凉州,我无法将这些凉州的子民交与异族之手,我要变得强大,我要利用我的知识和我的付出,去让凉州强大,强大到足以自保,强大到足以重新有一天,中原的民谣又唱起骑着高头大马的凉州骑士的英武,要让痛苦的呻吟在异族统治下的同胞知道,凉州的血,从来也没有变冷,凉州大马,依然横行天下!

………………………………

国公张茂的病情随着天气的转冷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了,这几日甚至都没有和幕僚们议事,而各地送来的待批改的公文堆积如山,忧心忡忡的府中官员摇头叹气,纷纷不知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只好让世子先行执政了,待国公病情康复,再还政于国公。”

说话的是府中长史崔智,世子是二任国公张?之子,现任国公张茂的侄子,张茂无子,张?被乱贼所杀之后,由弟弟张茂掌权,而张茂则把哥哥的儿子列为自己的接班人,加以培养。

“只是世子性情顽劣,前些日子还去骚扰新婚之人,惹得满城风雨,现在赵国虽然与吾凉州议和,只是局势还不是完全稳定,让世子握权,只怕人心不稳啊。”

“是啊,现在世子不潜心读书,反而和几个刚选进来的侍从天天骑马玩乐,这样的作为,如何带领士民们啊。”

几个张轨时代的老幕僚们都纷纷赞同,张骏这些日子又经常和他们玩失踪,而之前大闹卢记酒垆的事情,已经让整个姑臧城中议论纷纷了,只是张骏还不悔改,依旧天天打马外出,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几个老幕僚担忧的认为凉州即将倾覆,担忧的以泪洗面。

“只是这样下去,压着政事不做也不是办法,不如今后再有公文往来全部送往西平公府中,然后请世子批阅,至于国公大人,则对外宣称办公地点转化,天气转寒,使节等等一律不见,如何?”

参军马岌提议。

“这主意不错,只是,新年将至了,赵国免不了要派使节前来,倒是迎送之事还得世子亲自操办,宋大人,此事就托付于你了,要好生督促着世子啊。”

“诺”掌管礼仪的宋浚回答。

“这次若是你再输我,明个就让你爹爹再向府上送上三坛好酒如何?”

姑臧城东的平台边,凉州世子张骏正在和随从卢鸿打赌。

“世子殿下,若是卑职赢了,可就得跟卑职回府上去了。”

“那是当然,吾张骏说话一向都是算数的。”

“既然如此,请世子开始吧。”

卢记酒垆的老板卢升的儿子卢鸿自从张骏大闹他的婚礼之后,反而成了张骏最喜欢的侍从亲随,张骏到哪里都跟随着,这点到底为何卢升也想不明白,也不敢多问,而现在,两人又在平台下比试着骑术。

“那就”张骏一甩马鞭,坐下良驹应声而动。

“世子,您使诈!”

“哈哈,吾是凉州世子,当然都得听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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