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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真真假假
之前在从姑臧出发的路上，张骏就和张定，卢鸿，北宫垂等人商议过了先零部落可能会出的筹码。
“给衣物御寒，可以，也可以分田地，实在不行，他们若是要官职，我也可以上报叔叔，尽力批复下来。”
“不过，若是他们要求战马。铠甲，或者是兵器之类的物资，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张骏很是爽快的说出了自己的底线，论起勇武之气，或许凉州子弟并不输给羌族的武士，但是长期在与艰苦自然环境搏斗之中锻炼出来的野性，却是生活条件大大优于他们的凉州子弟们无法比拟的。
“凭借着坚兵利甲，和更好的组织，训练，这才是凉州子弟能够称胜于羌人的原因。”
张定回忆起当时的议论的情形，坚决的拒绝了先零酋长要求增发武器的要求。
“尊贵的世子，您这样做的行为是在伤害我们先零部落的诚意，也是在伤害我们部落对于凉州士人尊敬。”
可伐颇有些恼怒的回应。
“尊敬的可伐首领，你麾下的勇士多如湟水中的泥沙，你坐下的战马多如天上的云霞，我们凉州军队来此，是希望和您缔结深厚的友谊。但是，兵戈之物，杀戮专用，用于馈赠朋友并不妥当，我们愿意提供你们更为需要的农具，和布匹，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眼看着气氛越来紧张，会谈的实际主持人刘庆开始说话了，先零部落名义上臣服于凉州，但实际上真正掌握大权的还是这些长老，首领们，而自己的苍松县就在先零部落的团团包围之中，一边是地方实权派，一面是自己的上司，从姑臧而来的世子，刘庆当然希望两边谁也不得罪。
“刘县令的此话有些不对，我们先零的勇士却是众多，只是多年来一直为凉州而忠心耿耿的征战四方，只是，由于缺乏精良的甲胄，我的勇士们死伤很多，而我们又缺乏足够多的铁器去锤炼勇士们征战的武器。之前一直严格限制对于我们的铁器的贸易，而眼下，大军又正是即将出发之时，却还是吝啬于此，岂不寒了勇士们的心了吗？”
可伐甩开膀子走到张定面前，对着这个冒牌的凉州世子有些咆哮的喊道。
“大胆！”
侍立在两侧的亲卫们当下就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只待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擒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酋长。
张定看着眼前这个首领慷慨的陈述，越发内心中起了疑惑，每次他环顾四周，用目光寻求众人的支持时，眼神却总是向着站在一旁的其他羌人首领中看去，不对，不像是在寻求支持，倒像是在寻求一种肯定的答复。
大学期间自学过心理学的张定此时越来越觉得心中有一种预感，但是自己没有证据去证明这种预感的正确，但是，疑惑的地方太多了，先零是羌人之中的庞大部落，内部有分化为许多小的部族，小部族首领们选出一位名义上的领袖，统辖诸部族。
眼前的这位可伐，强壮的体魄和仿佛雕琢出来的身型，倒是十分符合在这个乱世荒野中胜者为王的王者的形象，但是张定从他的眼神中，却读不出威震诸部落的霸气。
而且，张定又把视线对准了跟随前来的隶属于先零的诸多小部族的首领们，他们看着可伐，竟是没有一点敬畏之色，但是。
张定发现了一个疑点，所有人站的位置很是奇怪，都与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年首领刻意的保持的距离，若是地位相同，一群人是不会刻意的和群体中的一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此情形只能说明，或者这个老首领是被众人孤立的，或者说，这只能证明自己刚才的猜测。
可伐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理由，虽然先零部落已经迁居内地很多年了，许多羌人也早已经被同化，但是张定还是感觉，这个用拳头说话的首领，口才和口齿似乎也太好了些，一个眼神中读出狡诈的人，竟然有如此的口才，不得不让人怀疑。
张定看了看一旁的卢鸿和北宫垂两人，显然也是被可伐的口才震住了，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南地的部落首领，能把官话说的勉强通畅就已经不错了，现在竟然还在一干凉州士人面前讲着道理，不由得让他们佩服。
而现在，两人站在辛晏身边，又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人暂时是没打算出手相助了。
看来他们二人是帮不上忙了，张定还想着他们二人能帮着自己多争取些时间，好再多观察一下，不过现在，张定决定用一下险招。
“既然先零勇士已然为凉州尽忠王事牺牲甚多，又是对同族之人大动干戈，本世子于心不忍，不如就此罢了征调先零武士之事，也好让勇士们多加修养。“
“什么？”
辛晏此时已经有些震怒了，本来南征之兵就不多，多些先零武士的助战不光能够振奋军威，关键是悍勇不怕死的先零武士还能够有效的减少凉州将士的伤亡，当然，主要是自己部下的伤亡。
“这个张定，他们在弄些什么阴谋！世子究竟在想什么？”
脸色愤怒的有些失态的辛晏还在想着世子这是玩的哪一出的空城计，他一个健步上去就要喊出真相，手却突然被一个人有力的拉住了。
“尊敬的世子，您体恤我们部落的心像苍天一样广阔，只是，我们之前达成的协议是否还？”
“之前的允诺，自是取消了，你们没有负担应尽的义务，我们也就不需要付出相应的物资。”
打仗从来都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先零部落之所以愿意为凉州提供兵员，除了生活习惯同化之后心理上的归属感，最重要的是，每一次战争之后，部落大大小小参与战事的酋长，首领们都能得到一份不菲的奖赏，除了本身战利品的分配之外，他们还可以获得更多的土地，农具，奴仆，布匹，和钱粮。
奴仆，土地本就是可以从同族的战争中虏获的，但是农具生产所需要的铁器是他们舍不得使用的，大多数铁器都被用来打造兵器和铠甲了，而农具还是使用者落后的木制，凉州就在铁器上狠狠的卡住了先零的脖子，控制性的铁器输入使得先零始终无法武装大规模的军队。
张定当然清楚，先零部落出人打仗，凉州出物资，出钱，打完之后两家分成，这已经是许多年不变的习惯了，这也是双方谈判的底线，无论一方如何高要价，都不会停止这种互助的关系，而自己刚刚已经打破这之前的底线了。
“太混账了！”
忍不住的辛晏决定不管一切揭穿张定假世子的身份，先零部落得罪不起，停止这种关系不光会使得凉州失去一支强悍的外族雇佣军，关键是之后先零就有了叛乱的理由，兵力不足的凉州将需要在此地派驻兵马防守，否则，就坐视此地易主。
可伐没有想到会是这个谈判结果，愣了神的他习惯性的又把头转向了刚才族人中那个老者。
“对了，就是他！”
刚刚的震惊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而在第一时间的慌乱之后，人往往习惯去权威者那里寻找下一步如何去做的答案，这样的意见和行为跟随，会让大部分人不自觉得将视线聚焦到真正掌握权力的人身上。
“而且，我有一个疑问，为何真正的酋长不堂堂正正的和我说话，却要通过一个傀儡摆在面前，和我眼如此一出戏呐！”
还在混乱中的众人，此时又是一片惊讶之声，如同一滴水倒入沸腾的油锅之中，轰的一声引起巨大的回响。
“呵呵，早就听说凉州世子幼而奇伟，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
被看穿身份的老者笑吟吟的走出一干羌人首领的队伍中，手里拄着拐杖，白发飘飘的他，若不是身上的衣着和眼神中透露出的精明之色，几乎与一个邻家老爷爷没什么两样。
“首领！”
冒牌的首领退下一旁。
众人之间都传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谁也没想到先零部落实际竟然掌握在如此一个老人手中，他们也没想到，此人如此隐秘的伪装，竟被“世子”看破了。
“尊敬的凉州世子，在这里，西方的部族向您致敬，您是伟大的征服者，一切美德和勇气的化身，是弱者的保护者，现在，请您现出您的真身吧！”
老者并没有对着张定说出这句话，反而，精明的眼神直射着辛晏，看的他心神不宁。
“呵呵，睡了一觉没想到差点错过这么多的好戏啊。”
伸了个懒腰的张骏在众人近乎惊叹的声音中站了出来，面带笑意的对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笑着回应着。
刘庆的脑子这个时候已经显然不够用了，没想到一个简单的迎候大军，兼顾世子与先零首领会见的事情之中，竟然会有如此之多的波折。试了试额头，也是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