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一整夜都守在北宫垂的身边，高烧不退的北宫垂满嘴胡话，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的睡去。
张定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走出营帐，已然是破晓时分了，微曦的晨光射入谷中，满地都是躺倒休息的兵士，尸体被堆成一个大大的土堆。
战死者的尸体被堆了起来，几个军官在小心的割去死者的头发，再放入匣子中，昨夜一夜，凉州战死者太多，根本无法运回姑臧，只能从身体上取下些，留给家人作为留念。
日沃布站在族人的尸堆前，昨晚，七百多的羌族战士只剩下了一半不到，活下来的人大多带伤，日沃布的父亲带着几个族人，从战死者的身上取下一件物品，留待日后交还给他们的家人。
张骏看着眼前的景象，昨夜，他的一百五十亲卫们战死了三十多人，亲军也亡了二十人，得益于厚重的筒袖铠保护，否则战死的人会更多。
“尘归尘，土归土，从何处而来，归于何处。”
辛晏低声念道，抬手示意。
得到命令的士兵举起火把，点燃了收集的木柴堆，架在上面的尸体被淋上了油脂，很快，熊熊火焰冲天而起。
三千?罕，金城两城的军人们，战死了五百多人，从未有过如此一场战役损失如此之大，而且打的如此窝囊，远程的火力优势完全无法发挥，而横行西北的凉州枪阵也在混乱中无法施展。
张定看着腾空而起的火焰，眼睛不由得湿润了，战争的残酷，第一次如此直面的与他相近，杀人者与被杀者，在生命终结的一霎那，最终的归宿到底在于何方？
“大人，前面有人！”
斥候的高声喊叫惊动了悲伤中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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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和辛岩奇迹般的带着骑兵队归建了，身上的血腥气息一点也不比遭受了袭击的大营小，而几乎每个骑兵马前悬挂的人头，又无声的诉说着战事的惨烈。
“你们去了哪里？急死我了！”
张骏第一个冲了过去，狠狠的抱住卢鸿，许多骑兵已经没有了马，只是抓着马的尾巴坚持着走了回来，看到自己的大营，终于坚持不住的晕了过去。
“世子，说来话长了，昨夜，是在是太惊险了。”
卢鸿的声音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似乎被鲜血染过一样，赶紧有兵士上前，把这些好不容易归来的将士扶起，送入帐中。
辛岩依然精神抖擞，下马规规矩矩的对着世子行了个礼，又到父亲马前，行礼下拜。
“父亲，我回来了。”
“啪！”的一声，响亮的马鞭惊动了还沉浸在回归喜悦中的人们，辛晏的鞭子直接抽到了儿子的脸上，一个血红色的印记立刻显现了出来。
“身为前锋，擅自离队，侦查不利，全军遭袭，你知罪吗！”
“父亲，儿子知罪！”
“知罪就好，自己去领军棍！”
辛晏冷酷的语气不留一点余地，似乎眼前的这个刚刚从死亡之地回来的年轻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辛大人!辛将军回来就好，何必苛责呐？”
张定看不下去了，替辛岩辩解。
“张公子，于公于私，小儿所作之事，都差点将大军陷入绝境，不责罚，对不住死去的弟兄们！”
辛晏头也不回的说道。
早有辛晏身后的随从上前，将辛岩按倒，又有几人上前，卸了辛岩的甲胄，两边各一人拉住辛岩的胳膊，背后一人手持长鞭而来，抬头看着辛晏，等待命令。
“等什么！就现在！”
辛岩也不躲闪，低着头领受着背后无情打来的鞭子，直接抽到背上，留下道道血痕。
“今日为父对你行军法，在于你擅自离队，未查明周围事项，致使全军遭袭，伤亡惨重，今日行刑，也要让你受个明白！”
辛岩咬紧牙齿，竭力不让自己喊出来，两旁军士早有不忍之色。
“辛大人！不能再打了啊！”
卢鸿看着飞舞的长鞭，高声喊道。
张骏看着这一切，又看着冷冷的辛晏，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世子，让辛大人住手啊！”
张定急着向世子喊道。
“收容骑兵，全军歇息，回营！”
世子头也不回的返回自己的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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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氐，原先居住在仇池，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平台，地势险要，却自然形成了一个平坦的平台，可以耕种，放牧，修建城郭，白马氐中的豪族杨家，一直盘踞着这块宝地，不时出兵袭扰四方，但是氐人豪勇，加上根据地易守难攻，周围的羌人，匈奴人都拿他们无计可施。
但是情况到了前几年发生了变化，汉赵的发兵攻陷了仇池，设立县守，派驻军队，官吏，无家可归的杨难敌只好带着族人四处游荡求食，而同样的，他们也盯上了西平的烧当羌人。
不知道是天意如此还是命运的玩笑，两支都打着同一猎物主意的猎人，反而在群山中遇到了一起，不同的是，杨难敌刚刚袭击了一个羌人的小部落，在杀光了所有人之后，获得了给养，随即被侦查到此的柯木智的羌人骑兵发现了。
受惊的氐人无法在平坦的地面上和骑兵一较高下，他们是优秀的近战士兵，但是无法抗拒骑兵冲锋时候的巨大威力，被复仇和杀戮引发兴奋的柯木智毫不留情的带着部下就追了过去，而只是派了传令兵告知后方。
担心有埋伏的辛岩只好带着剩下的骑兵也跟了上去，而他们，终于如愿以偿的陷入了氐人可怕的包围圈中，山谷地带被围，突然冲出的氐人斧手冷酷的放倒一个又一个轻装的羌人骑手。
“我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误打误撞之中，发觉到有些地方不是很对劲。”
卢鸿喝了口水，继续说着。
“黑夜中，骑兵的手弩发挥不了作用，而且地势不明，无法发动冲锋，我们只能下马步战，结果，竟然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被氐人伏击的辛将军他们。”
“你们为什么当时不回营？”
张定奇怪的问，卢鸿当时已经离大营有了一定的距离了，再走下去也寻不到什么。
“我们听到了鼓声，也看到了火光，想着这些鼓声应该是指挥氐人调度用的方法，所以就向着鼓声的方向寻去，结果发现了辛将军他们。”
卢鸿有些不好意思，当时自己的想法可远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想着能够杀敌建功，也好有些资历，只是自己这小小的贪心，反而起到了完全不同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