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西平，又下了一场小雪，对于正在开始的春耕来说，来的实在太为及时了。

张定鞭打着牛，犁划开地面深深的一层，身后方三跟着播下种子，三月的地面，还带着雪后的湿气，冬日的寒意也尚未离开，踩在地上，隔着厚厚的靴子，也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不耕种不知道农人的辛苦啊！”

张定说着，一甩鞭子，前面的耕牛一声长鸣，又开始缓慢的移动了。

“大人，这种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啊！何必那？”

方三在后面嘀咕着，手里拿着的是蔓菁的种子，这种蔓菁根页肥大，酷似萝卜，收获之后能够得到的根部含水分，糖分很多，是荒年救急的好东西，张定打算着把沿着湟水的这一片都种上蔓菁。

“我们现在已经过了蔓菁种植的最好时间了，所以啊，要加快速度！”

张定说着，蔓菁一亩可以收获根叶五十石，根部经过腌制之后可以作为主食，而且味道鲜美，种子可以榨油，叶子也是当做菜吃，一亩蔓菁可以提供供三人吃一年的食物，因为即使不吃，拿到姑臧的市场上，也可以用三石根部换到一石的粮食，亩产一年可以换到十五六石的粮食，因此张定笑着看着方三。

“你饭量大，我吃的少，这今日种完这一亩的蔓菁，你我这一年的伙食也就有了着落了啊！”

“大人，您不会真让我等吃上一年这物吧？”

方三一脸苦涩，蔓菁一般是救灾之物，遇上灾荒时候可以活人命，但是平时若是没有饥荒，方三还是更为喜欢府中几个师傅制作的蒸饼，不过，蒸饼需要用到小麦，眼下从西平收集到的小麦不多，只有一些羌人种植的青稞，制作方法又是不同，因此蒸饼实际上是在消耗库存已有的粮食，因此张定开始有意识的减少蒸饼的供应，而是多提供些大麦饭之类的粗粮，或者是小米粥。

“少主人，咱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到肉了！要不，今天杀只羊如何？”

方三好容易撒完了种子，半天弓着腰让自己却是不适应，看着快到了中午，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只是若还是每日吃的麦饭之物，自己可是受不了了。

“羊？哪里来的羊啊！”

张定奇怪着，一个上午只耕种了半亩地，除了方三效率不高，张定自己没掌握耕田的方法之外，张定发现，这个犁竟然是木制的。

一个冬天被冻的有些硬的土地，如何用木制的犁能够耕开，张定蹲下身子，看着这个犁，

“方三你过来，”

“大人，今日暮食吃羊肉！”

方三一脸兴奋，古人一日只吃两顿饭，上午一顿，朝食，下午一顿暮食，由于地广人稀，因此多是粗放式的种植，没有什么精耕细作的说法，因此并不需要在田地里带太长的时间，而另外的时候，为了节省热量，一般都是躺在屋中。

“不是，是这个犁，为何不用铁制的？这样一来耕种起来，岂不是更为迅速方便？”

张定问道，方三一挠头，看来羊肉食没戏了，

“大人，您这都不知道？铁是官府专营的物资，没有凭证，普通人家根本买不到铁，况且打造铁制的农具耗费太大了！一般人家用了时间长了，一旦损坏，修理，买新的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如何用的起啊！”

盐铁专营是凉州的政策，没有凭引根本弄不到这两样最为重要的物件，盐还好说些，可以从汉中进些巴蜀的井盐，只是铁器，却是非常难以弄到。

“总有办法弄到些铁器的。”

张定自言自语道，只是若是想要弄到铁器，就必须有铁矿或者贸易才行，想到这里，换来手下，准备写信给姑臧，向世子说明情况，请求支援。

“少主人，那我们吃些什么？”

虽然一日两餐是规矩，但是张定还不习惯，因此手下将士们也是每日都吃三餐，只不过为了多吃的这一餐，除了每日巡逻之外，张定还规定了休息时间必须耕种自己的田地和菜园，并且明确说明，到了今年秋末之后，就会把粮食供应减少为现在的一半，剩下的必须依靠将士自己种植的菜地自给自足。

“自然是老规矩了，怎么，你想吃肉了？”

张定笑道，

“是啊，少主人，不如杀一只羊来吃吧？”

方三一想到羊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羊肉？我想起来了，府上还有挂好的羊肉脯，煮粥的时候，放些进去如何？既然要吃肉了，那么，我们就现在把这剩下的半亩地种完！”

张定笑道，又甩开了鞭子，继续耕地，方三一脸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姑臧的饥荒从春耕开始果然变得严重了，眼下即使是韭菜这样长势最快的作物，也得一个月之后才能吃，而眼下姑臧城中许多小户人家已然断了粮食，张定已经开始对于姑臧的官方说法泛起了疑惑，因为年节返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即使自己的家中，也开始受到饥荒的威胁了，而若是寻常人家，则是更为严重了要，因此，这些日子加快了征收粮食和牛羊的速度，一切可以去换取粮食的东西，都被拿去换粮食。

幸好还保存着姜聪这群人，但凡换粮的事情，张定一概交给他们去做，若是凉州官府直接出面，无论价格如何，都会给羌人以剥削的感觉，而若是自己人去做，效果自然不太一样了，张定定下规矩，每个头人必须完成多少换粮的任务，而且严格限制价格，自己出台了一个价格对照表，一切都必须按照这个价格来，若是无法完成，那么就免去这个头人的一切特权。

张定心理很清楚，失去了自己身边武士，贵族的羌人头领们，眼下之所以还能够维持着现在的地位和特权，和凉州的武力支持是离不开的，任何政治真空都不会维持太久，必然会有新鲜血液要来代替，因此，这些恐怕被替代下去的头人们，反而配合的十分投入，而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当地的风土人情，粮食收成，以及地方特产，都十分清楚。

好的管理者并不需要每件事都十分在行，而只是要用对合适的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