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绍兴师爷(中)
作者:冰原画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69

胡莫言一闻陈绍增三字,大喜道:“我怎的忘了这位陈世兄,他号称‘鬼谷师爷’,一身韬略据闻当世无双,若有他出山相助抗倭,何愁大事不成?”贺长风道:“既如此,伊兄弟你快快前去绍兴,请陈师爷到杭州,咱们共谋抗倭。”伊愿抱拳作别,道:“二位大人,多多保重。”胡贺二人拱手作别。伊愿和祝诗竹骑上快马,一路向绍兴疾驰。

绍兴,历史文化名城,书法之乡。秦王政二十五年,以故吴越地置会稽郡,秦始皇三十七年,东巡至会稽,更名大越,曰山阴,山阴县名始此。朱元璋丙午年,改绍兴路为绍兴府。这里是千古第一美女西施故里,这里有天下第一行兰亭集序》)祖庭,这里是“梁祝”中的祝英台故里……

伊愿二人,从杭州出,不足两个时辰,已来到绍兴城中。伊愿逢人便打听陈绍增府邸,问了半天,竟然无人知晓。祝诗竹揶揄道:“愿哥哥,你那陈师叔传闻是什么‘鬼谷师爷’,想来定是住在野山谷里,咱们在城中寻他,肯定是找错了方向。”伊愿道:“就你聪明,那依你之风,我们何处寻他?”

祝诗竹道:“依我看,咱们便去城外打听,必有收获。”伊愿道:“好,你前面带路。”祝诗竹嗔道:“你就想难我,明知我不识路,等下我帮你找到陈师爷,你如何谢我?”伊愿道:“你想如何?”祝诗竹歪着脑袋想了良久,笑道:“你须得请贺大人出面,让他即日主持我们完婚。”伊愿笑道:“军法上标明,临阵招妻,斩。”祝诗竹道:“呸,破军法,专欺负我们女子。”伊愿哈哈一笑,并不争论。

二人出了绍兴西门,漫无目的,缓缓策马前行。此际已是仲春,田野里多有农人忙活,一老者戴着草笠,赤着双足,正在地里播种紫色茉莉,伊愿上前问道:“大爷,请问你知不知道陈绍增师爷家如何行走?”那老者抬头望了伊愿两眼,浑然不理,仍旧弯腰整理茉莉。祝诗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见那老者不回答伊愿,心头恼怒,上前嗔道:“你这大爷,好不通情理,我们好言问你,你知是不知,都应搭理一番,怎能置若罔闻?”

那老头伸直身子,说道:“若要问陈师爷家走法,听好了:你不可往前走,也不要朝后退,既不能往左进,更不许向右行。”祝诗竹听得莫名其妙,前后左右都不能通行,难道这陈师爷已经归天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向来鲁莽,直来直去,愠然道:“前后左右都不许行,莫非要我通天入地吗?”

那老者笑道:“你若告诉我天姓什么,我便指点你走法。”伊愿道:“天子姓朱,天自然姓朱。”那老者道:“不对也,不对乎。”祝诗竹怒道:“你胡言乱语,知乎者也半天,便是那智慧之神诸葛亮,也被你搞糊涂了,焉知你说的什么?”伊愿慌忙阻止道:“竹竹切莫乱说,前辈乃是高人。”那老者似笑非笑道:“高人倒也不高,不过比起你这黄毛小子,还是要高出那么一分两分。”

伊愿道:“晚生大观学子伊愿,求先生指教。”那老者道:“《孝经》云:天本来姓‘也’,你难道没读过《孝经:‘父子之道,天性也。’这里明明白白的说出了天的姓氏。”伊愿道:“晚生受教,请先生再出题。”那老者道:“好,佛与日谁先生?”伊愿道:“日先有,佛后生。”那老者道:“错矣错矣,大错而特错矣。”祝诗竹气得凶道:“

什么矣不矣的,真是奇怪之极,佛祖诞生之时,太阳早就有了,此事世人尽知,你又想胡乱辩说些什么?”

那老者笑道:“四月初八是什么日子?”伊愿道:“佛生日。”老者道:“既然是佛生的日,这说明先有佛,而后有日。”伊愿辩那老者不过,执礼道:“先生高才,晚生心服口服。”那老者微微一笑,歌道:“手把青秧插野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伊愿听得灵光一现,跪下拜道:“师侄大观伊愿,拜见陈师叔。”那老者正是绍兴师爷陈绍增,闻言说道:“你是文荆川的弟子?”伊愿道:“正是。”陈绍增并不扶伊愿起来,淡淡道:“既是他的弟子,回去罢,无话好说。”伊愿道:“师叔,晚辈此来,有要紧事情商量,请师叔让我把话说完。”陈绍增怒道:“姓文的弟子,酸臭无比,快些滚开,莫来熏我恶心。”

祝诗竹见陈绍增狂妄无礼,倚老卖老,怒道:“你小小师爷,又算得了什么?敢对我愿哥哥无礼?”陈绍增道:“我一山野村夫,只知勤奋耕作,方能养家糊口,你无端打扰,耗我时光,怎的反说我无礼了?”祝诗竹怒道:“你这老头,再不好好和我愿哥哥说话,我打得你满嘴无牙。”伊愿吓得赶紧捂住祝诗竹嘴巴,祝诗竹怒气不消,使劲一咬,将伊愿掌心咬得鲜血直流。

陈绍增见祝诗竹出言冲撞,并不理会,冷冷一笑,上了垄埂,扬长而去,剩下伊愿呼痛不已。祝诗竹大声斥道:“愿哥哥,那老头好生无礼,我帮你忙,你反倒捂我嘴巴,真是敌我不分,咬痛活该。”伊愿苦道:“是,我错了,向祝大小姐悔过,下次再不敢了。”祝诗竹笑道:“倒算不得十分严重,下次改了就好。”上前用手绢细细擦拭伊愿掌心血迹,温柔体贴,怜爱不已。

伊愿见陈绍增离去,说道:“竹竹,陈师叔先前说要辛勤劳作,估计是生计困难。我们回到绍兴城中,多备些礼物,再去拜会,必不遭拒绝。”祝诗竹心下厌恶陈绍增,但不忍阻挠伊愿,说道:“随你。”二人返回城中,买了一盒龙井茶,两坛绍兴老酒和一盒绍兴香糕,来到西城门外。沿着陈绍增初时回家路径,找到一乡村农舍。但见那农舍四周插满竹篱,篱上缠满青藤,院内种了五六株瘦梅,七八棵青茶。三四只肥鹅叽叽咕咕,在梅树下寻找虫子,小院温馨静谧,让人一眼难忘。

伊愿进到院愉,来到堂屋门前,叩门道:“晚辈伊愿,前来拜见师叔。”陈绍增在屋内淡淡道:“我已睡下,休得打扰。”伊愿道:“晚辈就在院中,静候师叔醒来。”陈绍增道:“哼。”祝诗竹见院中白鹅摇摇摆摆,憨态可掬,虽遭冷遇,暂时居然忘了与陈绍增斗嘴,径到梅树下逗鹅玩。

伊祝二人,在院中等了三个时辰,渐渐天色已晚,陈绍增仍未起床,祝诗竹颇不耐烦,提了礼物,来到阶下。手上用力一推,将房门打开,高声说道:“陈老爷子,你先前在地头,叫屈我们耽搁了你劳作,现下愿哥哥买了厚礼,前来谒见,你故意装睡,是何道理?”陈绍增早已起床,坐在堂中挥毫作文,闻言头也不抬,冷冷道:“滚。”祝诗竹火冒三丈,几步上前,将礼物重重砸在案上,叫道:“陈老头,睁开老眼瞧瞧,这礼物可还称你心意?”

陈绍增看也不看,将桌上礼物统统扔出门外,火道:“小小丫头,你当我陈绍增是何人,岂能瞧上你这些肮脏东西?”祝诗竹听得大怒,挥起一拳,当头向陈绍增头上打去,伊愿一步跨入屋内,叫道:“竹竹不可。”祝诗竹闻言将拳头硬生生收回,骂道:“天下间竟有你这种人,人家好心送你礼物,你若不受,便退还人家,岂能无故抛洒浪费?”陈绍增鼻孔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也懂?”

伊愿将地上礼物捡了起来,拱手道:“晚辈误会师叔心意,请师叔谅解,不打扰师叔清修,这就离去,改日再来拜访师叔。”陈绍增道:“不送。”伊愿和祝诗竹回到绍兴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二人用过晚膳,在房中商议。祝诗竹道:“愿哥哥,这陈师爷性情古怪,谅来也无特别本领,咱们还是先回杭州,与贺大人从长计议。”伊愿道:“黄先生和胡大人对陈师叔都推崇备至,他二人是当今名儒,必不会看错于人,只恨我不明师叔心意,胡乱送礼,他心中将我当成世俗之人,不予接纳。”

祝诗竹道:“愿哥哥,你还有没有其它办法?”伊愿冥思苦想,喃喃道:“陈师叔乃是高人,颇不易亲近,他不好俗物,必会钟情……”祝诗竹道:“字画?”伊愿闻言始梦初醒,喜道:“竹竹,多谢你提醒了我,明日再去,他必不会闭门不纳。”祝诗竹奇道:“愿哥哥,你是否藏了古玩字画?”伊愿笑道:“愿哥哥穷苦,古玩没有,字画只有两幅,便是义父赠我的《三君子》和《过来拜石》图。”祝诗竹不满道:“我央你良久,请你将顾先生的字画给我一幅,好卖了换些盘缠,你百般不肯,现下竟要白送给那陈老头儿。不行,你只准给他一幅,另一幅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