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怎会示弱，当即针锋相对道：“只要有汪大人的支持，李某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顺德的百姓谋福利。”

汪国策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却一闪而过，立刻笑道：“不错，不错。”

萧若清如何看不出眼前的形势，立刻岔开话题，将汪国策安排在主宾的位置上，又招呼其他人开始落座。

吉时已到，新人开始正式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蒙着红盖头的萧解语被送入后堂，喜宴正式开始。

萧若清端起酒杯，正好说话，忽然有个家丁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在萧若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萧若清脸色大变，双手颤抖，酒杯中的酒都撒出来。旁边的刘辰英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然后又迅速收敛。

此时，又有个军兵打扮的小旗官，跑到刘辰英的身边，也耳语了几句，刘辰英点点头，忽然骂道：“这么小声干什么？大声说出来？”

那小旗官一愣，随即大声道：“禀报副千总，大事不好了，千户营中的兄弟和内邱总旗的兄弟发生冲突，打伤了我们的人，现在双方正在僵持。赵百总已经在千户营中维持秩序，等待大人定夺。”

李澈大吃一惊，他虽然料到刘辰英会在今日捣乱，可他万没想到，刘辰英居然瞄准了他带来的小旗。这一定是刘辰英暗中指使，让千户营的人找自己的兄弟闹事。虽然军中斗殴之事时有发生，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自己远来是客，打了千户营的人，可不好处理。自己的小旗都是火铳兵，真要动起手来，那就不是伤人那么简单了。

汪国策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辰英忙起身道：“姐夫，哦不，知府大人，现在内邱总旗和我们的兄弟发生了冲突，此事如果不尽快平息，恐怕会引起兵变，还请知府大人和千总大人尽快定夺。”刘辰英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萧若清，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汪国策道：“双方因何会发生冲突？”

刘辰英回道：“卑职不知，不过赵完璧赵百总在现场，他必定知道其中原因。”

汪国策看了看萧若清，缓缓问道：“千户大人，此事是千户所的事情，便由你来决定吧。”

萧若清镇定了一下心神，放下酒杯道：“这其中必有误会，千户营所有将官，请立即随本人到千户营。”

陈明云、汤一鸣、陆克己都站了起来，齐声答应。从他们故作慌乱的表情中，李澈就猜测出，此事必定与这些人有极大的关系，说不定，从中挑拨安排的就是这些人。

当即说道：“此事皆因小婿而起，小婿也一并前往。”

刘辰英立刻点头道：“自该如此，李总旗去了，事情就好办了。”

萧若清并不理会刘辰英的冷嘲热讽，对汪国策道：“大人少坐片刻，萧某去去就回。”汪国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萧若清当即安排马匹，带着几个家丁，匆忙赶往千户所。刘辰英等一干人员也紧随其后。李澈来不及更换衣服，带着八个护卫，也跟在萧若清身边。

千户营中，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宽阔的教军场上，分成左右两拨人。一边是千户营的军兵，人人手拿兵器，还有些火铳兵，手持火铳，瞄准对面。这些人前面有几个人倒在地上，大声呻吟，百总赵完璧正在那里大声喝止，不要让人前进。

而对面却是李真率领的火铳小旗。一百人，整齐地站成四排，每排二十人，一个个手持火铳，按照战斗编队，第一排半蹲持铳，第二排平举火铳，第三排第四排作为后备。

众人骑马来到教军场上，很多千户营中的军兵见到千总和副千总亲自来了，纷纷说道：“千总大人来了，副千总大人来了。”

众人下马后，赵完璧急匆匆地跑过来，萧若清沉声道：“赵百总，这是怎么回事？”

赵完璧一脸无奈道：“卑职也是赶到不久，双方已经都过手了，是卑职强行拉开双方的。具体情况，可以询问总旗官胡宁。”说着朝身后一摆手。

一个总旗打扮的汉子越众上前，朝萧若清和刘辰英施礼后，萧若清还没有开口，刘辰英却问道：“胡总旗，李总旗的弟兄远来是客，为何要对这些客人动手呢？”

胡宁脸现苦涩：“副千总，不是我们先动手的，是对方先动手，不但动了拳脚，还用刺刀将几个弟兄刺伤。”

刘辰英怒道：“如果你们不去招惹人家，为何会对你们出手伤人？”

胡宁道：“副千总大人，上次您说过，老虎湾丢了一批鲁密铳，卑职也是火铳兵出身，故此识得鲁密铳。如今我们千户营的兄弟所用的火铳都是火绳枪，便是下属各县的百户所也都是如此，可是我的几个弟兄发现李澈总旗的人所用的火铳，却是鲁密铳，因此想上前查问，这些火铳从何而来，没想到对方不但不让我们看，还将我们打伤了。”

李澈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上次搞到的那批鲁密铳虽然还封存在仓库中，不过现在整个黄花峪的所有火铳兵，早已装备了自行浇铸的鲁密铳。鲁密铳和普通的火绳枪从外形上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必定是昨天自己招摇过市，被刘辰英的人发现，才设下此计谋。

此时李真也来到李澈身边，听到胡宁如此说，忙道：“千总大人，卑职刚刚已经向胡总旗解释过这些鲁密铳乃是我黄花峪自行研发浇铸的，和什么老虎湾丢失的火器毫无关系，可是这些人仍然不依不饶，还要强行抢夺，卑职这才动手。试问一个军兵，如果兵器被人抢走，如何向上级交代？”

刘辰英等自然知道个千户所的规矩，不管你是什么兵种，如果你的武器丢失，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要受到重罚。萧若清点头道：“不错，你们小旗的弟兄，恪尽职守，保护自己的武器，无可厚非。”又转头对胡宁道：“胡总旗，你们强行夺人兵器，难道不觉得理亏吗？”

胡宁看了看刘辰英，这才说道：“弟兄们没有强行抢夺，只是说要检查一下这些鲁密铳是否是真定卫丢失的那批。”

刘辰英点头道：“千户大人，胡总旗这么做也是为了顺德千户所着想。如今梁将军为此事，已经怪罪下来，让我等务必在两个月内找回这些火器。胡总旗也是办事心切，这才有些莽撞。不过，李总旗，这些鲁密铳你们又是从何而来？”

李澈笑道：“刚才我的人不是说了吗？这些是我等自己浇铸的自行火铳，并不是什么鲁密铳，不过你要是愿意这么叫，也没有关系。”

刘辰英愕然道：“李总旗，你可知大明律中规定，私自制造兵器者，可是重罪。”

萧若清拦住道：“副千总，此事萧某早就知晓，内邱剿匪，火器所用颇多，而朝廷有没有更多的火器交付给我等，我便让吕把总自行浇铸火铳。退一步说，这是内邱百户所监督制造的武器，如何回事私自制造的呢？”

刘辰英脸色有些尴尬，本来想以此缘由，让李澈进退两难，想不到萧若清出面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当下咳嗽一声道：“好，就算是有千总大人的指示，可是我们都知道，我大明装备的都是火绳枪，无论是三眼铳，鸟铳等，都以火绳点燃击发，鲁密铳的话，除了能够从西洋购买之外，刘某尚未听说何人能够自行浇铸。”

李澈哈哈大笑，从李真手里接过火铳，仔细看了看，说道：“我大明卧虎藏龙，人才辈出。一个区区的自行火铳，还要从西洋人手里购买，当真以为我中土无人了吗？刘副千总此话不但灭我大明的锐气，更是坐井观天之语。”

刘辰英脸上一红，怒道：“你――”

李澈不等他说什么，继续摆弄哪只火铳，接着说道：“这种自行火铳，乃是内邱的匠户打造而成，铳身上都有雕刻铸造的时间、地点和人员姓名，如果副千总不信，可以拿去观看。这支火铳李某便送给副千总把玩。”

说着将手中的火铳抛向刘辰英，刘辰英一时手忙脚乱地接住。李澈道：“我大明朝明明有如此多奇才，刘副千总偏偏视而不见，当真是让人费解。说到老虎湾鲁密铳丢失一事，我李某的二十万斤粮食也不翼而飞，又该去找何人算账？”

刘辰英气愤地将火铳扔给旁边的胡宁，辩解道：“如今负责老虎湾的邱副使已经被梁将军革除，此事现在都交给萧千户大人，你应该找你的岳父质询此事。”

李澈假装奇怪道：“哦？刘副千总不是负责境内剿匪的吗？怎么有好处就往前站，有麻烦就推给别人呢？”

刘辰英道：“可是，我听说此事绝非是马贼土匪所为，倒是和你李澈李总旗有莫大的干系。”

李澈点头道：“当然有莫大的干系，此次丢失的船只，也有我内邱的货物，怎会没有干系？”

刘辰英奸笑道：“恐怕不只如此吧，老虎湾周边的小山上，发现了几百匹被杀的马匹，那些马身上的马鞍缰绳等，可都有内邱百户营的标记。”

李澈在奇袭老虎湾前，就已经仔细让人检查了衣着兵器，不过确实没有检查马匹上的物件，如今刘辰英提出来，无非是要讹诈自己，当即笑道：“哦？想不到刘副千总如此清楚此事，当真是消息灵通呀。不知道可否拿出这些证据来让李某仔细看看？不过就算有的话，我也只能告诉副千总，我百户所内的马匹最近有些走失，想必是被山贼土匪捉去，以此混淆视听罢了。”

刘辰英笑道：“李总旗推脱的倒也干净。此事自然会有梁将军定夺，况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刘某就不行找不到这些所谓的马贼土匪。”

“那李某就在这里预祝刘副千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刘辰英朝胡宁使了个眼色，胡宁会意，高声说道：“李总旗，你刚才送给副千总的这支火铳，胡某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是鲁密铳，虽然有内邱匠户的标记，不过这也不能证明这些火铳是丢失的那批，说不定是有人得到火铳之后，再加以雕刻，这等雕虫小技，我顺德千户所随便找个铁匠，也能做到。”

李澈仰天长笑，笑得胡宁和刘辰英有些发毛，他好一会儿才道：“好，那么，胡总旗，你想李某如何配合呢？”

胡宁指着仍然排列整齐地一百多个百济小旗兵道：“胡某要检查这些火铳兵的所有火器，以便确认。”

李澈点点头，笑道：“胡总旗，李某很是佩服你锲而不舍的精神。我李澈给你的，你可以不要，可是，如果我不给的，谁也不能抢。这些火铳，对于我的弟兄们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命，如果拿了他们的火器，就相当于要了他们的命。你说他们会将自己的性命送到别人手上吗？”

胡宁仗着胆子道：“你不配合千户所的检查，就说明心里有鬼。”

李澈奇道：“胡总旗如此胸有成竹，难道你见过老虎湾的那批火器吗？”

胡宁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虽然胡某没见过，可是鲁密铳还是见过的。我军营中也有购自西洋的鲁密铳。”

李澈笑道：“如果我说胡总旗军中的那些鲁密铳，就是老虎湾丢失的那批，胡总旗如何解释？”

“你――”胡宁一时语塞。

李澈不再理他，冲着萧若清道：“岳父大人，今日是我大喜之日，酒席宴尚未结束，汪大人还在等着我等呢。”

萧若清有些回过神来，忙道：“对，对，汪大人还等着我回去呢。这里没有事情，你们散了吧。”

胡宁看了看刘辰英，又看了看萧若清，低头不语。萧若清道：“汤百总，胡总旗是你的手下，你要约束一下，不要让这件事情再发生了。”

汤一鸣有些为难地道：“千总大人，胡总旗一心为朝廷办事，为千总大人和副千总大人排忧解难，汤某也不好阻拦呀。”

李澈见双方有些僵持，高声道：“李真听令。”

李真赶紧答应一声，李澈道：“今日我百济总旗的火铳兵，凡是丢失火器者，斩首示众。如有人胆敢抢夺火器者，不问情由，一律射杀。”

他的命令一出，让周围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李澈又问道：“二弟，我们来了多少人吗？”

“回总旗，此次共有一百名火铳兵随总旗前来。”

“每人携带多少弹药？”

“每人携带定装弹药二十发。”

“一百人，二十发，总计可以杀敌多少呀？”

“如果枪法准确，弹无虚发的话，可射杀来敌两千人。”

“好，我明天早晨过来检查所有人的弹药和尸体。如果弹药和尸体数量不符，唯你是问。”李真大声答应着。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非常明白。一个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两千发子弹，就要杀两千个人，整个千户所的军兵也就一千多人，杀起来绰绰有余，更何况这次闹事的军兵，只要刘辰英一伙人的嫡系共计三五百人。

李澈背着手，在自己的火铳兵队伍中来回走动着，忽然大声说道：“弟兄们，平日里你们都说训练项目不足，需要加强训练内容，这次正好有个机会，先训练列队，再训练射击。这还要多谢刘副千总呢。”

一百人一起喊道：“多谢刘副千总。”

李澈满意地走了回来，对萧若清道：“岳父大人，这里没事了，我们回去喝酒吧。”

萧若清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那这里怎么办？”

李澈笑道：“岳父大人放心，我的弟兄们能够这样站一天一夜也没有问题。”

萧若清苦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里的局面如何收拾。”

李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刘辰英，笑道：“有刘副千总在这里坐镇，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赵大哥，请随李某一起回去，和我的喜酒如何？”却是和赵完璧说话。

赵完璧看了看萧若清，随即答道：“如此就叨扰了。”

李澈将萧若清扶上马，然后也飞身上马，带了护卫，拥着萧若清和赵完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千户所，只留下刘辰英等人还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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