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朱中和的房间，李澈已经百分之百的断定，朱中和就是潞王朱常淓。．这位王爷倒也沉得住气，自己多次套他的话，他都没有表露身份。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和王爷结拜，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院子内的凉亭中，马国华和李慧已经不在了。李澈看到红姑的房间仍然亮着灯光，想了想，便转身来到红姑的门前，轻轻地敲门，口中道：“郑老丈和红姑娘睡了吗？在下李十郎前来求见。”
红姑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李公子请进。”
房间中，红姑和郑老丈正坐在桌子旁边，显然刚才两人在聊天。见到李澈进来，都站起身来。红姑笑道：“我就知道今夜必有贵客来访。”
李澈一愣，问道：“红姑娘，已经料定在下要来了吗？”
红姑道：“不是你，就是马恩公，除了你们两人，还有谁对红娘子有兴趣呢？”
旁边的郑老丈知趣地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红姑道：“李公子请坐下说话。”二人落座后，李澈道：“深夜来访，多有打扰，请姑娘多多包涵。”
红姑一笑：“没有要事不登门，如果我是公子的话，我也会挑选这个时间来拜访的。”
李澈见红姑这么说，当下道：“姑娘是我见到的最沉稳聪慧的女子，想来，姑娘所谓江湖卖艺的行为，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红姑道：“当着明人不说假话。既然公子已经看出来了，为何不去报告官府？”
李澈摇头道：“李某岂是这等小人？如果我真要报告官府，也不需要亲自跑上门来。”
红姑又仔细看了看李澈，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澈道：“姑娘，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是什么人才重要，不是吗？”
红姑点点头道：“小女子也不重要，李信一家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我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他全家。”
李澈笑道：“姑娘能这么想，足见世间所传，红娘子为人侠肝义胆，除暴安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红姑笑道：“公子是如何知道小女子的身份的？”
“这并不难，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想来李信应该也看出些端倪了，不过我想，当时的情形，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
红娘子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李大哥一家。”
李澈道：“我知道姑娘今夜定为此事烦恼，故此特来帮姑娘排忧解难。”
“你有办法？”
“不错。”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只怕姑娘不会同意。”
“只要不累及李大哥一家的性命，小女子怎么不同意呢？”
李澈点点头，道：“容在下先卖个关子，请问姑娘，红娘子为何会成为马贼？”红娘子道：“家破人亡，落草为寇。”
“姑娘可了解如今大明的情形？”李澈继续问道，红娘子看了看李澈，有些不解，不过她还是答道：“内外交困，风雨飘摇。”
“姑娘总结的真是恰当，想来姑娘也是志向远大之人。可曾想过如何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李澈步步紧逼地问道。红娘子点头道：“小女子虽是女流之辈，可是确实也想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奈何能力有限，只能落草为寇，带着几十个兄弟，在杞县境内劫富济贫，小女子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从来没有想过为整个天下的百姓做事。”
“如果我给你机会呢？”李澈看着红娘子的眼睛，静静地问道。红娘子愣了半天，才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样的机会？”李澈反问道。
红娘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看着李澈，缓缓问道：“李公子，你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说你来自顺德，而如今顺德府最有名的人，天下风传乃是一个叫李澈的守备，难不成，你是李澈？”
李澈一笑：“是与不是，有何区别？”
红娘子道：“我知道你所说的方法了，你让我接受招安，归顺朝廷，这样一来，李家就再也不必背负窝藏马贼的罪名了，是也不是？”
“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我知道这个选择比较困难，除此之外，还有个办法，或许姑娘也不会选择，就是姑娘选了，我也不同意。”
红娘子笑了起来道：“嗯，后一个选择，就是把我杀了，从此世间再也没有红娘子这个人了。不过能救李家十几口人的性命，死一个红娘子又算得了什么？我不明白，为何李公子不同意小女子作出这个选择？”
李澈神秘一笑道：“李某大老远从顺德来找李岩和红娘子，可不是为他们收尸的。”
红姑又看了看李澈，道：“不知道李公子找这两人，为何目的？”李澈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两步，说道：“在下想学后汉的刘玄德三顾茅庐的典故。”
红姑楞了许久，笑道：“你说李岩和红娘子是你要找的诸葛孔明？李岩是谁暂且不说，你太抬举小女子了。”
“巨龙在浅处，自然没有办法呼风唤雨，可是一入大海，那就不同了。只看你身为一介女子，居然能够号召几十个兄弟为你卖命，而且在官府的通缉下，仍然出入县城，毫不畏惧，这份豪情和胆识，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备的。”
“可是李岩是谁呢？你不是也要找他吗？我寨中可没有这号人物。”
“现在李岩此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信。”红娘子随即醒悟道：“你的意思是，李岩就是李信，李信就是李岩？”
李澈点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如此。”
红娘子娇笑起来，道：“李公子，你觉得我会接受官府的招安吗？”
“你没有另外的选择了。”李澈叹口气道。
红娘子道：“你别忘了，除了你之外，还有个人也在找我。”
李澈点点头，道：“不错，马天行也在找你，他的目的和我一样。”
“你知道吗？他已经找过我了，就在晚饭之前。他给出了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选择。”红娘子静静地看着李澈，说道。
看来小马还是比自己早一步和红娘子聊过了，李澈一笑道：“不用问，马兄必定是劝你和李信一起造反，是也不是？”
红娘子点点头道：“你猜得不错。”
“可是你觉得现在的李信，会撇下偌大的家业，和你们一起占山为王吗？就算李信肯答应，他的父亲呢？他的弟弟妹妹呢？”李澈反问道。
“这个问题我当时也考虑到了。不过，为何你不让我死了，一了百了呢？红娘子真的很重要吗？”
李澈点点头：“因为我坚信，没有红娘子，就没有李岩。”
红娘子脸上一红，低声道：“李公子已经有家室了，我红娘子算什么？”
李澈哈哈一笑道：“至少现在你已经是李信的干妹妹了。”
红娘子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和马大哥还真是奇怪，都是千里迢迢地来找我们这几个无名小卒，好像你们对我们非常熟悉是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浅处何妨有卧龙呢？”
红娘子一笑，低头道：“我归顺官府，李家真的就没有事情了吗？”
李澈道：“我以自己的人头担保，如果宋人龙和王大富以后仍然找你或者是李家的麻烦，我会让让这两人永远消失。”
红娘子一愣，道：“就凭你？你是谁呀？”李澈点点头：“就凭我是李澈。”红娘子顿时站了起来道：“你真的是李澈？”
李澈笑道：“李澈很让你害怕吗？”红娘子赶紧道：“不错，这半年以来，几乎人人都在说李澈的事情，顺德和开封府离得也不是太远，怎会没有听说过大人的名字呢。大人血洗黄花峪，屠杀鹊山寨，而后又击败闻香教，别说远了，就是我们杞县几个山寨，都害怕本县内也出个李澈呢。”
李澈笑道：“看来我的名声并不是太好。”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身份告诉我呢？”红娘子疑惑道。李澈道：“有求于人，还不拿出点诚挚来，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你只是顺德府的守备，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在杞县，可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李澈笑道：“你不是已经为所欲为了吗？为何李某不行？”
红娘子脸上又是一红，笑道：“我的为所欲为，和大人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了。大人，就算我归顺官府，要是我并不想随你去顺德府呢？”
李澈大笑道：“我李某绝不会做勉强别人的事情，去不去在你，请不请在我。”红娘子笑道：“我都要快被你说服了，不过，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李澈道：“不管你是要听从我的建议，还是要听从马天行的建议，你都要尽快找到李信，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不是吗？”
红娘子有些犹豫道：“只怕他对于那种选择，都会看不起我了。”
李澈笑道：“如果李信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在开始的时候，宁可得罪宋人龙，也要把你救下来了，我是不会看错人的。夜已深了，李某告辞，请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拔腿就要走，红娘子道：“多谢大人提点，我会为大人的身份保守秘密的。”
李澈笑着回头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到处和别人去说，你就是红娘子吗？”红娘子一笑道：“想不到我这点小心眼，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你这么聪明，还找诸葛孔明干什么？”
李澈笑道：“姑娘应该听说过如虎添翼这个词吧。”说完迈步走出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门前，亲卫小声道：“大人，李信公子已经在房内等候多时了。”李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信到访的目的，他微微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李信正坐在房中，见李澈进来，起身笑道：“看来今日难以入眠的人还真不少，而十郎兄却是其中最忙碌的一个。”
李澈立刻明白李信所说的意思，笑道：“人生本来就是忙忙碌碌一场，年轻时忙碌些，到老了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李信道：“十郎兄语含机锋，寓意深刻，看来是有所指呀。我知道十郎兄必是有所图而来，不知能否明告在下？”
李澈关上房门，笑道：“在下如果说是为搭救李兄的性命而来，你可相信？”
李信疑惑道：“在下如今深陷险境，性命堪忧吗？”
李澈摇头道：“不但是你，便是你全家人的性命，都是难以保全。在下今夜之所以如此忙忙碌碌，除了自己的一点私心之外，也是为了保全李家的性命而奔走。宋先生今日测字，说你生死未卜，你可记得？”
“十郎兄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李信脸色不变，继续说道：“十郎兄可是担心那宋人龙再来找麻烦？”
李澈笑道：“此等小人，何足挂齿？
我担心给你找麻烦的是红娘子。”此话一出，李信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半晌才道：“十郎兄这是什么意思？我李家和红娘子有什么关系？”
“本来没有关系，现在却有关系了。相信李兄自己心中也非常明了吧。”
李信呆了半晌，然后一**坐在椅子上，缓缓道：“难道我猜测的，都是真的？连十郎兄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李澈笑道：“李某怎会是外人，难道李兄不知道在下的来意吗？”
李信点点头，苦笑道：“不错，你和马兄一样，都是来找李岩和红娘子的。不过李某一直想不通，为何你们要找一个似乎并不存在的人，和一个女马贼呢？”
李澈笑道：“李兄，这是我要关心的问题，而你要关心的问题却是，如果红娘子现在就在你的府中，你该如何处理，对吗？”
李信苦笑道：“不错，我真不知道当时的做法是对是错。见死不救不对，可是引火上身，也不是君子所为。”
李澈道：“我来告诉你，你的做法完全正确。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的。你这么做，非但是红娘子之福，更是全天下百姓之福。”
李信万分不解道：“这和天下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李澈哈哈笑道：“和我有关系的，就和天下百姓有关系。”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信有些吃惊地问道。李澈笑道：“这个问题，红娘子也问过我了。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红娘子是什么人才重要。”
“不错，一个女马贼，居然住在李府，居然和举人是义兄义妹的关系，居然堂而皇之的出入县城，所有人都会问，红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李澈道：“李兄，如果你信得过在下，此事可否交给在下处理？”
李信一愣，看了看李澈，道：“你要杀了红娘子？还是让她解散马贼，接受官府招安？”李澈叹道：“李兄就是聪明人。不过为何不是让李兄随同红娘子一起造反呢？”
李信摇头道：“我偌大家业，一旦造反，老父何以安生？弟弟妹妹何以抚养？全家上下如何妥善安排？”
“既然李兄有如此多的担忧，这几日，在下便协助李兄，解决此事如何？”
“你觉得红娘子能接受招安吗？”
李澈一笑：“我不担心她会不会接受，我只担心，一旦红娘子被招安，宋人龙和王大富会不会还来找李家的麻烦。”
“如果是这样，十郎兄会如何处理？”
“我会杀了他们。”
李信大惊道：“你说要杀宋人龙和王大富？宋人龙是知县的儿子，王大富又是百总，你杀了他们，这和我现在造反有什么区别？”
李澈一笑：“区别就在于，你杀他们，就是杀害朝廷命官，我杀他们，就是为民除害，如此而已。”
李信摇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李澈也不再解释道：“李兄，你觉得牛金星此人如何？”
李信见他忽然扯到牛金星身上，沉吟道：“牛兄为人质朴，性喜读书，通晓天文地理，熟知兵法。平日里除为本县之人做讼师外，还设馆授徒。”
李澈摇头道：“李兄，我问的是牛金星的缺点。”
“在下不便在人后言人是非，还请原谅。”李澈笑道：“如此作为，足见李兄乃君子之人，坦坦荡荡，更然在下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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