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临危不惧舌比剑利
作者:朕行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00

贼人围住了玄奘,那个络腮胡子的贼首打量着玄奘,用手在刀背上敲了一下,喝问道:“你这个和尚,难道不怕死吗?看我们在山上杀人,你不知逃跑,反而主动送上门来,却是为何?”

玄奘镇定自如,口颂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人生于世,早死,晚死,迟早要死,只不过死的原因和方式不同而已。-=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我身为佛门弟子,早已看破生死,为什么还要怕死呢?”玄奘目光炯炯地盯着络腮胡子,看不出丝豪怯意。

那个贼首闻言愣了一下,围着玄奘转了一圈,冲玄奘冷“哼”数声,然后把手中钢刀在玄奘眼前晃了晃,大声喝道:“你这个和尚,难道就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吗?”

玄奘不答,却平静地向贼首反问道:“你怕死吗?”

贼首闻言又是一愣,叫道:“废话!怕死老子就不做强盗了!”

“杀人偿命,你们给自己自掘坟墓,身为强盗都不怕死,我一个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为什么还要惜生?”玄奘此言一出,二十多个强盗不由得面面相觑。

玄奘见强盗们面面相觑,便用目光扫了群贼一眼,继续问道:“你们劫财害命又是为了什么?”

众贼都道:“当然是为了能够过上好日子,快快乐乐地生活。”

玄奘紧追不舍,紧接着问道:“你们现在过得快乐吗?”

众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络腮胡子贼首说道:“当然快乐了。我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比你们做和尚的吃斋寡欲,不知道要快活多少倍!”

玄奘迎着络腮胡子的目光,从容说道:“钱财只有在使用的时候,才能称之为‘钱财’。你们在这荒郊野外劫持了钱财又有什么用呢?”他环视着群贼:“你们敢去城里逛庙会吗?你们能带着这些抢来的钱财光明正大的回家吗?你们杀了人,夜里不做恶梦吗?看见官府的人,你们能和我一样面不改色地迎面而过吗?当你们年老体衰,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那时你们还快乐吗?”他指着那个正在包扎断臂的贼人说道:“当你们与别人搏斗,被别人砍断手脚,行动不便的时候,你们也快乐吗?”

玄奘一口气向贼人问了这么多问题,群贼一时半刻哪能反应回答过来,竟被大义凌然的玄奘法师给镇住了。见群贼不语,玄奘更是斩钉截铁地对群贼说道:“你们虽然劫了钱财,可是你们根本就不快乐:你们不敢去逛庙会,你们害怕被人认出你们是强盗;你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家,因为你们知道你们的罪行将要祸连亲人;你们生活在恐惧之中,夜里睡不安稳。深夜犬吠,半夜敲门,都会让你们心惊肉跳,因为你们杀了人,担心哪一天会被官府抓住杀头;你们怕到人多的地方去,更怕见到官府的人,甚至别人多看了你们一眼,你们都会心慌意乱,怀疑别人知道你们是杀人劫匪,是来抓你们的。”

玄奘说到这里,努力使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看着面前的这伙贼人,语重心长地接着又道:“当你们年老体弱,不能再劫道了,你们又到哪里去养老?当你们身体伤残,行动不便的时候,那时又有谁会管你们?……我虽然是一个和尚,可是我快乐:我可以云游四海,自由来去;我可以靠在城门口晒太阳,打盹,和守城的官兵聊天。你们能吗?你们不能!因为你们是杀人犯!是强盗!”

玄奘情真意切、慷慨激昂的一番话,一下子说到了贼人的心里,把群贼说的一脸迷茫,有几个贼人竟面露悔意,点头不止。当然也有顽固不化的,那个杀了和尚和农夫的“一撮毛”,看了一眼哑口无言的群贼,举着刀向玄奘叫道:“我们杀人又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

玄奘看着“一撮毛”,口颂佛号:“阿弥陀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做亏心事,才能不怕鬼敲门。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若持迷不悟,不能迷途知返,那就生也不快乐,死也难解脱。又何苦呢?”

“一撮毛”见群贼闻言都是面有愧意,心知不妙,忙大声喊道:“兄弟们,富贵险中求。大家不要听信这个和尚胡言乱语,被他忽悠了。”说着话,忽然目露凶光,一抖手中钢刀跳到玄奘面前叫道:“老子杀一个人是杀,杀十个人也是杀。今天老子就把你这个贫嘴的和尚,也一起杀掉!”说完,抡起钢刀向玄奘头上砍去。

玄奘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撮毛”,面不改色地说道:“你活着已经死了,我死了也还活着……”

一撮毛被玄奘这句听似矛盾的话搅昏了头,刀在空中略停了一下,便又砍了下来眼看贼人的钢刀离玄奘的头顶不过三寸,玄奘的脑袋就要被劈成两半,却忽然听到“呛啷”一声脆响,站在玄奘面前长着络腮胡子的贼首,用手中的钢刀架住了砍向玄奘头顶的钢刀。

“一撮毛”见手中的钢刀被络腮胡子挡开,忙不解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没有看见这个和尚在妖言惑众,忽悠我们吗?”

络腮胡子没有理会一撮毛,只是默默地看着唐僧,沉吟了一会,方转过头来扫视了一眼群贼,声音低沉地说道:“‘生也不快乐,死也难解脱’。我觉得这位法师说的有道理,我决定放下屠刀,跟着法师修行!”说完,“扑通”一声,向玄奘跪拜在地。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群贼顿时手足无措,都茫然地看着跪在玄奘面前的贼首不知所措。“一撮毛”急忙向贼首喊道:“大哥!你真的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呀?那是和尚忽悠我们的鬼话,你怎么能被他忽悠住呢?”

络腮胡子跪在地上说道:“虽然不能成佛,但我可以心安。从此后,我要用我的余生,向那些死在我刀下的亡魂忏悔。”贼首向玄奘叩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看着玄奘,恳切地说道:“法师,请您收我做个徒弟吧。我要皈依佛门,跟您修行。”言罢,又“咚咚”地磕起头来。

“一撮毛”见贼首如此,无奈地叫道:“大哥!待我杀了这个和尚,我们还是一起回山,做我们的山大王吧!”说完,抡刀又向玄奘劈来。

络腮胡子跪在地上的身子向后一仰,双脚刚好踹在“一撮毛”的胸口上,把“一撮毛”踢翻在地,然后他翻身跳了起来,冲“一撮毛”喝道:“二弟,我是把子爷,你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他指着一撮毛,“你现在即刻带领手下的兄弟回山,告诉山中的兄弟们,就说当家的已经皈依佛门,做了和尚了。今天抢来的猎物就归我所有,山中这些年抢来的金银财宝,就由山上的兄弟平分了吧。”

“一撮毛”爬起来苦苦相劝道:“大哥,你还是和弟兄们一同回山吧!你就是洗手不干这一行,你也要回去向山中的兄弟们辞行。毕竟咱们结拜一场,凡事有始有终,也得好合好散呀!”

“嗯!”络腮胡子想了一下,“好吧,不过我先把今天的猎物安排一下。”他走到地上的几具死尸旁,每个尸体前都跪下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走到那个老者面前,跪下来给老者也叩了三个响头,才重又站起身,对群贼说道:“兄弟们,把你们身上和今天得来的银两拿出来分成四份,每具尸体一份。”说完,指挥群贼把老者儿子的尸体分绑在两峰骆驼上,让老者牵下山去。农夫的尸体和银两一起被绑在毛驴上;和尚的尸体则被绑在马上,让它和农夫的毛驴一同顺原路回去。

做完这一切,络腮胡子跪倒在玄奘面前,叩头说道:“法师请在这里稍候,我回山向兄弟们辞行,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法师若是有心收弟子为徒,就在此等候;若是无心,就自管离去。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凉州城,一路上不会再有强盗出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奘心中喜悦,合掌说道:“施主既然幡然悔悟,放下屠刀,皈依我佛,贫僧当在此等候施主归来。”

群贼在络腮胡子贼首的带领下,一声忽啸,很快钻入林中不见。

玄奘舌比剑利,不战而退群贼。见群贼走后,便盘腿坐在路边,口颂《度亡经》,为刚才死去的路人超度亡灵。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后,络腮胡子兴冲冲地回来了,一见玄奘,赶紧跪拜在地,竟有些意外地说道:“师父,您真的没走?刚才我回去后,向山上的弟兄们说明了我的志向,谁知竟遭到了他们的挖苦、嘲讽,说我们这些人根本悟不了道,修不成正果,如果我跟你走,入了佛门,以后我的下场肯定很惨,没有他们聚啸山林快活逍遥。”

络腮胡子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玄奘:“师父,我现在心里很困惑,请师父为我排解心魔。”

玄奘见络腮胡子诚心向善,于是就把自己立志西天求经,一路到此的经过,告诉了他。最后劝慰道:“阿弥陀佛,志不同,不相为谋,这也怪不得他们。你且由他们嘲笑、挖苦、讽刺,等我们求经回来后,你再去看他们,就能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快活逍遥了。”见贼首决意要拜自己为师,玄奘便从行李中取出戒刀,为他剃度,并取法名:心事。

心事剃度完毕,站起身来,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壳,信誓旦旦地对玄奘说道:“师父,弟子今日皈依佛门削发为僧,弟子向师父保证:将来不论西行路程多么坚险,多么遥远,弟子都会紧跟师父一路向前,不求得真经,誓不回还!决不会向心意师兄一样,遇到危险时把师父丢下,只顾自己逃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奘冲心事笑了笑,从心意骑乘马匹上的行李中取出一件灰色的僧服,递给心事说道:“心事,这是你师兄心意的衣服。他身材和你一样高大,你先穿他的衣服,等到了凉州城,为师再为你量体做两件新的。”

心事双手接过衣服,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衣服递给玄奘,不屑地说道:“师父,衣服旧一些倒没什么,只是弟子不想穿师兄这样不尊师敬道者的衣服。”

玄奘并没有去接衣服,而是看着心事说道:“阿弥陀佛!须知:闻道有先后,悟道有深浅。出家人凡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心意遇危逃命,贪生怕死,本身也没有错。”

听玄奘如此说,事只好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心意的僧服,然后一脚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和带鞘的钢刀踢出老远。玄奘见了,指着钢刀说道:“心事,此刀还是带上吧,路上说不定我们师徒还会用得着它。”

心事不解地指着钢刀向玄奘问道:“师父,这刀可是弟子平时劫财害命时的凶器。子现在已经跟随师父做了和尚,还要这个凶物干什么?”

玄奘看着心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做强盗时,此刀在你手中是杀人的凶器,但现在,它在你手中却是护身的工具。刀无罪,主要看什么人用。”心事闻言,这才捡起钢刀,重又系在腰间。

师徒两个翻过这段山路,并马齐驱,很快就到了凉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