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舌战万红
作者:段俊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996

次日,看守所里,一场新的较量又开始了。( 本章节由 手打吧 - Www.ShouDa8.Com 会员手打 )

耷拉着脑袋的万红,一改平日那种盛气凌人的不屑神态,淡淡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没有了往日的光泽;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糊贴在前额上;汗水沿着头发、脸颊慢慢的流到眼眶;眼眶深深地塌陷下去,眼睛努力地闭着,只有腭下的喉结在一上一下地抖动着,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发出结结巴巴的低音:“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人了吧,我出生在都京坝区检察院万检察长和工商局任局长的家庭里,舅舅又是你们市反贪局的任局长,在这样的‘政治’家庭里生活的我,怎会犯罪呢?”

苏泰生哈哈大笑,指着万红说:“在我们所掌握的黑道人员中,你今天在这里地表现是最没有底气的一个,刚才的话是最没有水平的要挟和恐吓!你难道想用这种‘革命家庭’来吓唬我吗?你难道不知道你所犯的是什么罪行吗?告诉你,我们既不会屈服于你说说的那种政治势力,也不会被任何胁迫所吓倒,反而,会坚决的履行人民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把你们这些贩毒分子一个个送上审判台。当前,你所盼望的那种政治势力不会帮你什么忙,唯一的出路就是坦白交待,立功赎罪。这才是你的光明大道,也是你唯一的生路。我提醒你,不要坐失良机啊!”

听了这番训斥,之前还想入非非的万红紧锁眉头,撅着嘴,鼻子皱得像手风琴,眼眶里挤出来几滴泪水,体温已经烘干了的汗水不知不觉又从他的额头上渗出,开始往下流。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凉。

这个时候的万红多么希望他那位叱咤政坛的父亲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为他再次指点一次“迷津”。记得两个月前他因不慎被城区派出所抓获,羁押在区看守所,是当区检察长的父亲当天利用检查看守所执法情况的机会,巧妙地“接见”了他,并及时地传授了他几招对付警察审讯的办法,经那么一试,果然灵验,派出所那些笨蛋民警们就个个对他束手无策了。

他也多么希望他那位当区工商局副局长的母亲再为他跑跑关系。特别像直接管他案子的苏政委,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把他关节打通,否则,一切都是瞎忙乎。上次他被关进区看守所时,是他母亲直接找到正在申报办化工厂的城区派出所所长的“小舅子”摆平了那桩事儿。第二天这位所长就以犯罪嫌疑人身体有传染病为由释放了他,并悄悄地亲自用所里的警车把他送回了区工商局家属院。

还有,从小喜欢他的舅舅,现在是嘉陵市反贪局的局长,其老丈人又是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哪个吃“公饭”的不怕他,哪位县长、局长不买他的账?苏政委口口声声说不买这个政治势力的账,那就等着吧,有他好“果子”吃的。

想到这里,万红心里好像有了底数,心情比以前也平静了许多,一改之前狼狈不堪的神态,强打精神,神气活现地端坐在凳子上,隔铁窗与苏泰生面对面、眼对眼,却不吭一声,不说一句话。他认为,现在的沉默就是金,沉默是应付审讯的最好办法。过去他没有把这层关系公开于社会,主要怕自己的所作所为影响了父母亲的政治前程。有时候他们跑关系资金不够,他还用贩毒得来的大把钱支援他们过呢。他想,他们把官当大了,我才能在这个辖区为所欲为嘛。现在不同了,到了非用他们关系才能摆平这件事情纠缠的时候了。他主意打定,在未见到家里亲人之前什么也不想说,什么都不能说。

苏泰生也来了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板着脸,抽着烟,注视着他的每个动作,脑子里分析着他举动细节中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缝隙,作为突破口。下午,审讯室的钟声响到第五下的时候,万红困得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可是,心里仍然盘算着:审了一天一夜没有捞到什么的民警,也该收场了吧。他悄悄抬起头,用眼缝扫视了一下审讯席,不禁吃了一惊。精神抖擞的苏泰生正在阅览一位民警刚风尘仆仆送上来的材料。他暗暗叫苦,再这样熬下去……突然,一声洪亮的嗓门惊得万红直打寒战。他赶忙抬起头,顺着铁栏杆望过去,心里七上八下:又有哪块敲门砖在鬼门关上等到我唠?

“万红,你认识林柬波吗?”苏泰生出其不意、几乎是吆喝着质问。

“认识……啊,不认识!”林柬波吞吞吐吐。

苏泰生看着忐忑不定的万红,不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你神态紧张什么,又缺少底气了吧!不急,先把头上冒的虚汗擦擦再慢慢说吧。”

万红自知露了马脚:“我那里紧张,是昨天你们把我弄感冒了。”

“哈哈,你真会诡辩,这两下子就想蒙混过关!”苏泰生紧追不舍:“这么说,肖红彬你也不认识,是吗?肖红彬的儿子肖东龙你更没有见过,是吗?江怀英你也不知道,是吗?还有……”

“是、是、是,我都不认识,我都不知道他们,我与他们没有往来!”万红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弄清楚了抓捕他的主要原因,头上的汗水犹如泉涌,又一次把头发糊贴得难以辨认真容,惊慌地瞪着可怕的大眼睛,从黏糊的头发间射出绝望的目光。

苏泰生却静静地端坐在审讯席上,低头继续读着鲜刚差人刚送来的万红手机、住宅电话通话记录单。突然为之一震:“前几天,肖自清找你干什么?”

“啊……,没,没,没干什么!”

“交给你多少海洛因?”

“没,没有给我毒品,没有给我毒品,冤枉啊,没有给我毒品啦!”

已跪倒在地上求饶的万红,战战兢兢捂住沮丧的脸,有气无力地辩解着。现在,苏泰生所质问的每个问题,都可使他神经紧张到崩溃的地步。

其实苏泰生追问的问题,是他在万红的通话单上刚刚发现的。“现炒现卖”,是侦查员必须具备的能力。在这份通话单上,他不仅查到了万红与林柬波过去的频繁通话记录,而且还发现了肖自清手机号码也曾在这张话单上出现过。他突然眼前一亮,联想起肖自清不久前的嘉陵之行,疑虑重重,猛抬头,见万红神态恐慌,语无伦次。他忽然似明非明的理解了肖自清来嘉陵市的主要目的,由此初步推断,万红可能与肖自清有过毒品交易。因为林柬波被抓之后,嘉陵、广南的地下毒品市场仅出现过三天的价格波动,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正常。价格就是毒品活动的晴雨表。省、市公安机关认为,如果没有大宗的海洛因及时涌入,两地毒品市场价格是不会那么平静的。昨天晚上万红归案后,今天下午嘉陵地下毒品市场竟出现了价格暴涨,许多吸毒者拿着钱找不到海洛因。这说明万红就是继林柬波之后嘉陵市又一个贩毒团伙的总头目,他的毒品来源可能就是肖自清。

为了试探这一判断,苏泰生先于作诈:“咳,你嘴还很硬的嘛,那好,就让你清醒一回吧!”

万红一阵紧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苏泰生蔑视的扫了他一眼:“请你放心,我们不会逼供信的。”然后大声吆喝,“带肖自清!”

万红不听此名则罢,一听此名,“啊”了一声,两腿一蹬,不由自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半弯着腰,六神无主地向铁窗外探出个脑袋。然而,他毕竟是混迹社会的老大,看看半天没有什么动静,立即警觉起来,瞬间就从那威严的而又是目不转睛地民警眼神里判断出了真实,马上挺直了胸膛,强制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那一瞬间的紧张失态,为苏泰生提供了分析问题的证据,不禁暗暗高兴: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方向是对的啊!

一边的彭小琪当然明白苏政委这一招的用意,他急忙跑到外边转了一圈,回头报告:“鲜支队长正在提审肖自清!”不显山不露水地解了围。

苏泰生会意地摆了摆手,趁机对其转入思想工作:“万红,请坐下,有话慢慢说,不要过分紧张嘛。”他示意万红坐在原来的凳子上,“犯罪是客观存在的,想抵赖是过不了关的。告诉你吧,林柬波等人现在都在我们的手里,有些可能与你一起羁押在这个看守所。他们中不少人正在揭发检举争取立功,你也应该如此。你父母亲都是都京坝区比较显赫的人物,都了解政策,我不相信他们不支持你立功赎罪。你应该丢掉幻想,好好与我们合作,把林柬波这帮贩毒成员送上审判庭,我们会在法定范围内为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条件。‘坦白从宽’这个机会我们可是给了你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都在争取你主动交待问题。当然,能不能把住这个机会,就在你这个主观上啦。如果你不珍惜这个机会,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你所犯的……”

“是贩毒罪,对吗?”不等苏泰生说完,万红已不耐烦了,蛮横地打断他的劝解,强词夺理再次为自己辩护:“我和林柬波、肖自清没有什么联系,请你们查,查出了问题,该我坐牢我去坐,该杀我头我就主动上断头台!”

狡猾、顽固的万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颤抖的声音低的连自己都难听清楚了。最后,他干脆低下头,静等苏泰生的训斥和质问。

“万红,你的手机号码是不是139×××71553?”

“是。”

“请你看看移动公司电话记录单,你和林柬波、肖红彬、江怀英、肖自清联系了多少次?”他把话单亮给他看:“几乎天天都在通话嘛,难道不是吗?万红一听苏泰生这句不冷不热、不紧不慢的质问,突然像打了强心针似的,“蹬”的一声又站了起来,瞅了一眼密密麻麻、长长串串的电话单。当看到户主“万红”两个字时,他整个人如同鼓胀了的气球被刺破,一下子全泄了气,肥大的屁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凳子上。

现代人与人之间都有一个数字符号——电话号码。万红与毒枭、毒贩和吸毒人员联系的主要方式正是一直使用着的这部手机号码。记得去年移动公司评选百名“诚信顾客”时,特把他作为“守信用”的顾客准备表彰,原因是他手机通话量大,交费及时。嘉陵电视台、《嘉陵晚报》记者闻讯前来采访,急得他在摄影记者试机的那一瞬间翻过窗户,逃离了采访现场,幸运地躲过了这一镜头。没想到苏政委能从这个层面入手,太损了,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墙钟敲到第六下的时候,大汗淋淋的万红,转动着骨碌的眼珠子,忽然心生一计,对审讯民警说:“我在吸毒,经别人介绍认识了林柬波,他让肖自清送过我一次毒品,大约10克。从那以后,林柬波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货’。可是,我是抵住了他们诱惑的啊!”

“谁介绍你认识的林柬波?”彭小琪追问。

“我忘记了。”万红万般狡辩。

苏泰生点燃一根香烟,睥睨许久:“好啊,来无踪,去无影,这种交待问题的方式你就不要再玩弄了。”他慢慢吸了一口香烟,抿在嘴里,忽然张开口,再一口一口地吐了出来。顿时,几个烟圈从他口里轻轻喷出。“你说林柬波让肖自清给你送过一次毒品,我问你,肖自清什么时间给你送的毒品?是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吧?林柬波是什么时间被抓的。是同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难道林柬波在看守所里还能指挥肖自清给你送毒品不成?”

“你凭什么说肖自清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给我送过‘货’?”

“就凭这张话单!”

“那能说明什么,那就是证据?”

“当然不能仅凭它就认定,可是,十二月二十六日之前你是没有见过肖自清的。”苏泰生抖了抖话单:“它可以作为你们活动的真实记录,它可以作为我们的重要线索,引导我们去侦查,我们会把你们这些活动查清楚的!”

万红一时语塞,旋转的眼珠子顿时淌着眼泪,有气无力地说:“那你们就查吧……”话音低得像蚊子打屁。

苏泰生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想用这种狡猾与狡辩拖延时间,稳住我们,你这个缓兵之计用得好啊?你想缓是缓不住的!要知道,驾驭这个案件的是我,而不是你!你想用这种口供来糊弄走我们,不可能!这种口供为‘零口供’。我们办案是从来不依赖口供定罪的,只是给犯罪嫌疑人一个主动交待、立功赎罪的机会而已。现在,我们有这个东西,查证的线索充分,时间充足,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说着,扬了扬那分话单,“你就等着吧,就让你心中的那个政治势力来吧,我们将迎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