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反裘负薪
作者:段俊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80

二○○一年五月二十日晚上,一个阴谋行动竟然让钟大奈实施成功了。( 本章由 手打吧 - Www.ShouDa8.Com 转载發佈 )

早在小周燕去看守所看望她妈妈林红梅的时候,钟大奈就心怀叵测。当赵森民要强行抬林红梅到医院“抢救”的时候,他曾暗暗高兴,只要跨出看守所大门,他就有办法让其脱离看护。可是,当武警战士毫不留情接管了护送任务后,他又像斗输了的大公鸡,一下子没了情绪。

但是,钟大奈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林案”的渗透与破坏。这是他一段时间的工作,没有这份工作,他那再有丰厚的收入呢。他的目的就是连哄带骗,乘机把林家的那几百万元弄到手,来满足自己后半生的需要。他与张蒙在大龙宾馆会面之后,就有了底数,经三个小时地秘密谋划,一套完整的“窃狱方案”就在他们的狞笑之中悄然制定了出来。

在林元的遥控指挥下,钟大奈于十九日中午悄悄地来到了医院。

借林阴植被掩护,他隔窗“看望”了林红梅,先贼眉贼眼地扫视了一下病房,见看护警察在病房外面守护着,屋内除有小周燕午休外,再没有其他外人,便轻轻敲了敲窗上的玻璃,对林红梅做了一个“逃跑”的动作。

林红梅看见以后,先是惊讶,随后又是一阵高兴,最后却用力挥着手,嘴形上不停地做出“快走、快走”地哑语。

钟大奈并不了解林红梅这段时间的思想变化,见她没有什么反映,索性用笔在烟盒纸上迅速写上“晚上十二点接你,做好准备”。写完,贴在玻璃上让其隔窗看,并将一小瓶迷幻药从窗子的顶上丢进了病房的地板上。

守在外边的武警战士听到微弱的响动声,立即跨进了病房。

钟大奈见状,急忙把头缩在窗子底下,顺窗下的水沟逃出了医院。

武警战士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常,又走到窗边,向外探视了一下,见外面也没有什么可疑情况,便疑虑重重地走出了病房。

就在武警战士走进病房的哪一刹那,林红梅紧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胸坎上,她把被子一拉,蒙住头,装作抱头大睡,同时,借着被子的缝隙,偷偷地窥视着地板上的迷幻药。

这瓶迷幻药是林元在云南边境从一名少数民族中医那里配来的方子,无色无味,在饮用水里加上一点,服后顷刻就躺倒在地,没有个把小时是起不来的。

林元得此药只用过一次。那是林柬波贩毒时被边境派出所抓获后,“赛诸葛”在云南实在找不到为儿子脱身的关系,就打起了越狱逃跑的鬼主意。因为边境派出所设备简陋,部分留置室都是竹编的墙壁,非常好脱身,只是武警战士二十四小时坚守着岗位,难于实施。偶然的机会,他与一位边民认识,掏大价钱找来了乡间医生,配成了这个迷幻药方子。由张丽丽以送饭的名义接近了哨兵,假装关心的样子随手递给武警战士一瓶矿泉水。涉世不深的年轻战士哪知这是阴谋,看到林柬波大口吃着家人送来的肉,不停地喝着手中的水,已口渴难忍的哨兵也情不自禁地喝下了张丽丽送过来的那瓶矿泉水。刚喝下不足五分钟,哨兵就身不由己地倒在一旁“呼呼”地睡着了。张见状,马上用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打开林柬波的手铐,偷偷溜出派出所,乘上林元早已准备好的小车逃出了这个边陲小镇。

此时钟大奈的出现,林红梅当然心知肚明。可是,她没有丝毫的轻松感觉,心灵上倒增加了难于说清的沉重负担。看着地板上的迷幻药,她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在林红梅的心里,这瓶药像一堵难于推落的围墙,顷刻之间,把她与警察隔离异处,把她与光明分割两方。

武警战士走出病房,小周燕就从另一张病床上爬了起来,她灵机一动,赶紧把女儿叫起来,指着地板轻声说:“快,把妈妈的药捡起来!”

小周燕揉着眼,边捡边问:“妈妈,您的药怎么在地板上啦?”

林红梅做贼心虚,骂道:“你这个挨刀的,叫你做啥子就做啥子嘛,问什么!”

挨了训的周燕撅着嘴,瞪着眼,一蹦一跳地跑出病房,天真地守在科室门口张望。按平时规律,小彭该来医院了。

林红梅的心情这个时候特别的混乱。说心里话,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浪迹天涯、流散他乡的生活了。重罪之人,能跑到哪儿去呢?在牢狱日子里,小彭点点滴滴教育她,使她学了不少法律知识,懂得了不少人生真正的意义。她从心眼里敬佩和爱戴这些人,他们有理想,有抱负,有事业,有责任。自从她开始交待问题和检举揭发林柬波贩毒集团的罪行以后,她明显感觉警方态度的转变,从中体验到了受人“器重”的滋味,感受到人生的真正价值。可是,她还有自命不凡的思想,还有向往外面自由自在生活的祈望,眷念过去挥金如土的日子,想念久别的亲人。她终究还是从那个圈子里走出来的犯罪分子啊。

在晚饭前,按惯例彭小琪拉着小周燕的手来到了病房。

林红梅借吃饭的时机试探着问他:“晚上还来吗?”

小彭说:“肯定来!这是我的工作嘛。”

饭后,林红梅有意让周燕拉着小彭到外边去放风筝,然后悄悄把那瓶迷幻药打开,将药膏挤出一点放在手指上,往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里轻轻涂了一层,左看右看没有大的痕迹,才颤抖着放到原来的位置,然后蒙头大“睡”。

但很快,林红梅感到,自己的良心似乎受到了谴责。她想到了精心照料她们母女俩的民警们,想到了为她洗刷浓血的女民警,想到了与周燕如同亲兄妹一般的彭小琪,她心神顷刻不安了。她好似看到了小彭与小燕子比翼双飞的画面,她好似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浪漫爱昵……

不知为什么,林红梅竟从内心里荡起了异样的情感,一层红晕飞上她的面颊。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自责感涌上心头,顿时,那份城狐社鼠、如影随形的念头消失殆尽。

她急忙起床,打开窗子,把那只罪恶的“杯子”狠狠地甩向窗外。杯子被砸得粉碎,她的感觉顷刻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民警们的呵护之中。她喃喃自语:“糊涂!我已把女儿托付给了彭警官,我怎么能做昧良心的事呢。这个时候是死是活,对我这类人已无所谓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有时,她感到自己死了比活着强,起码不为女儿带来精神上的压力,也不为小彭和周燕带来“生活上的负担”。想到这里,她心中那堵高而坚硬的围墙也随之拆除了。她打定主意,不能跟钟大奈乱跑,不能离开这个“温馨的地方”。

钟大奈来到医院已是晚上十点钟了,他没有贸然行事,悄悄蹲在林红梅病房窗子下面的臭水沟边静静地等候着。可是,直蹲到次日早晨五时左右,仍然没有林红梅的动静,便轻轻爬上窗台,向病室伸头一看,气不打一处出。林红梅和女儿分别蜷在两张床上睡得正香呢。

“她妈的,我在帮你,你却在床上睡大觉,不是为了钱,哪个龟儿子愿意在这里挨冻受饿。”钟大奈心里狠狠地骂着。

原来,林元向钟大奈承诺,“‘救出’林红梅,给他五万元。”

他不甘心失败,用树枝轻轻打起窗玻璃,比划着手势示意她们快点爬出来。

林红梅被折腾醒后,惊慌得也打起手势,再次示意他快离开。

可是,钟大奈趴在窗子上仍然等待着。

林红梅一急,干脆用包药的纸歪歪斜斜写了一行字,“我不走,你快离开!”举得高高的让钟大奈看个明白。

钟大奈不看不生气,一看,勃然大怒,正要越窗入室,却被听到响声的门外看护女民警推门所惊,急忙缩下窗子,逃出医院。在爬行中,手掌正好抓到了被林红梅甩碎的玻璃杯子碴上,鲜血直流,痛得他咧着大嘴咝咝地吸着冷气。

第二天上午,怀着一肚子窝囊气的钟大奈在公用电话上很不满地对林元说:“你那个‘死’女子迷上警察了,怎么喊也不出来,我是没办法赚你那个钱了!”

林元听后,很长时间没有吭声。在钟大奈再三催促下,只说了八个字:“抱虎枕蛟,委肉虎蹊。”

钟大奈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林元又说了一句话:“死活都得把她们弄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林元出此下策,原因还是来自于胡福臣:不惜一切代价把林红梅弄出来,否则,后患无穷啊!今天早晨,钱梦云又向他打来电话,说苏泰生因“逼供信”问题被暂时停止办案资格了,让他们不失时机地抓紧办,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把林红梅弄出来,否则,都要死在她的那张嘴上。

林元非常重视这个“建议”,心痛地说,只能“丢卒保车”了。于是,向钟大奈发出了狠毒的指令:“窃!”答应事成之后再加五万“辛苦费”。

钟大奈经过苦苦地思考,终于制定了一套周密的行动方案。

在他的心里,早已盘算,这个方案要保证林元的满意,这个方案能满足他那“家中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的追“情”逐“色”的欲望。

二十日晚上,钟大奈与从武警特警队复员的儿子钟小彬鬼鬼祟祟来到医院,看看熟睡的母女俩,二人轻轻划开窗子玻璃,悄悄爬进病房。钟小彬先用涂过迷幻药的毛巾堵住林红梅的嘴,迅速抱起她就跳出了窗外。同时,钟大奈也用同样的方法把周燕抢出了病房,丢进事先准备好的长安面包车上逃出了医院大门。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林红梅在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了周燕的声音,睁眼一看,吓得面无人色。女儿正睡在飞速的汽车上发出微微的呻吟声。

原来,周燕有先天性心脏病,被钟大奈这么一折腾,早已奄奄一息了。

林红梅见状,大叫一声昏倒在了车子的后排座位上。

这一叫可惊坏了正在慌张驾驶的钟小彬,一走神,方向盘打入了右边的悬崖上,连人带车滚下了山坡……

从车上爬出来的钟大奈,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身子,感到筋骨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便急忙去救儿子和侄女侄孙。他用石头砸开驾驶窗,往里一看,当即就愣住了。钟小彬胸抵着方向盘,耷拉着脑袋,鼻和嘴里流着黑红的血。鲜血喷在挡风玻璃上,吐在驾驶舱的地板上,挡风玻璃和地板上的血汇在一起,已拥向车门外。

钟小彬已命断黄泉了。

极度伤心的钟大奈又去救坐在后边的林红梅和周燕。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开车后门,抱出周燕,但是,这个苦命的孩子也被他的罪恶夺去了生命。

忽然,一声呻吟打断了他的号啕大哭,抬头凝眸,看见林红梅一动一板地正欲爬起来。钟大奈马上来了精神,赶紧上前抱出满脸血迹的林红梅,细细观察,她的一条腿已被车的部件夹断,脸部被车门玻璃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时,一伙人个个手拿锄头、棍棒、绳索,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是周围的村民,半职业性地等待着车主雇工的机会。

他们瞪大眼睛,纷纷抢向前去,寻找洒在地上的值钱物品。

可是,对钟大奈来说,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抹去脸上泪迹,轻声问一位看样子管事的村民:“这里离市区还有多远?”

那个村民说:“还有七公里。”

钟大奈马上拿出厚厚的一叠人民币扬了扬,挥着泪大喊:“我是三汇镇人,乡里乡亲的,请大家动手给我帮帮忙,把车上的人送到广南市医院抢救,把这个车抬上路面,设法拖到附近的修理厂修理。至于费用,我比别人高两倍?”说完,把那叠钱塞给了领头模样的村民手里。

真是“有钱能买鬼推磨”。他这么一吆喝,村民们欢喜若狂,马上动手,抬人的抬人,抬车的抬车。

领头的村民带着一片好心问钟大奈:“老板,是不是给110打个电话……”

还未等说完,钟大奈就听不下去了,一脸怒气,把手上的血迹往衣服上一擦,吼叫:“不干算了,啰嗦啥子!”

钟大奈何不想让110来帮他一把。窃走重大犯罪嫌疑人,违法肇事,警察来了他能脱干系吗?他没有别的选择,这壶苦酒只能自己喝啊。

他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一摊烂事儿往林柬波的表哥——广南军分区司令部参谋林有寿身上一推,自己就乘机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