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好的主角光环呢
作者:梓云溪      更新:2019-11-05 03:24      字数:3423

锋利的剑刃随着脖颈上的脉搏微微起伏,头皮一阵发麻,后背像被贴在了千年寒冰之上,辰露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看衡水君这架势,她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血溅四方。润了润微微干涩的喉咙,弱弱道:“你别乱来,这是韶华的身体。”

在韶华的记忆里,衡水是她同门的师兄,师从同一人,两人关系虽并不亲昵,但也从小一起长大,同窗而读,共习术法,算得上青梅竹马吧。衡水念及这师妹的身体,应当不会太过残忍。

谁知衡水听到此话,不但没把剑收回,神情越发冷冽,像一把刀子在凌迟她一样,俨然是动了杀气。这一下,吓的辰露没了旁的心思,言简意赅直奔主题道:“韶华托我帮你历个劫。”生怕自己话没说完就被咔嚓了。

衡水神色稍缓,但仍是身形未动,怀疑的眼神中带着微微嫌弃。辰露只觉心力憔悴,她这莫名其妙的受害者却要伺候你这大爷,甚是不满道:“季妄言,你还要不要历劫了。”本来辰露并不想和盘托出,毕竟谁也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没事找事。但是身份暴露,为了保命就另当别论了。

闻言,衡水却是怔住了,片刻后,收回了剑。衡水在还没修道前并不叫衡水,旁人只知其姓季名礼,唯有师傅和师妹知道他字妄言,取得季(忌)妄言之意。

衡水微欠身,施礼道:“冒犯了。”声音温柔和缓,浅带笑意,如三月春风般和煦温暖,好像刚刚拿剑要戳人的家伙不是他一样。辰露看的目瞪口呆,真是和他师妹一样,嘴上说着冒犯,却还是做着冒犯她的事,良久恨恨道:“现在信了?不想拿剑砍我了?”

衡水又是儒雅一笑,轻拂广袖,甚是优雅的给辰露倒了一盏茶,才缓缓开口道:“没必要用剑,只是吓吓你罢了。”

辰露伸向茶盏的手一顿,这,这,是恐吓么,不用剑也能杀她,他的修为已经这么高了?韶华还要帮他历劫?

衡水修养颇好的等着辰露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也不催她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倒是辰露先坐不住了,如坐针毡般调整了好几个姿势后,讪讪开口。

说来你可能不信,数月前,辰露还只是个小小的建筑设计助理,好不容易拼死拼活的熬到了晋升建筑师的机会,便回家补了个觉,就是这一觉补出毛病来了。

辰露在睡梦中听到了有人求她帮忙拯救世界,零零碎碎讲了一大堆事情,听得并不真切,只当自己做梦便睡死过去了。谁知一觉醒来,不得不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的世界怎么了!这件事总的概括起来就是:痴汉少女为救情郎舍身召唤异界少女拯救世界。是的,辰露就是被召唤的那个倒霉蛋,作为单身狗,成为了他们爱情的牺牲品。

衡水看着占据着韶华身体的辰露,神色既震惊又疑惑,自己喃喃道:“她为何……何必呢?”

辰露听得他的喃喃自语只觉莫名其妙:“为何?别逗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说着,指着自己道:“你不知道她喜欢你么?”为了自己的心上人甘愿冒着风险献舍给别人,或许已经超过了喜欢。

衡水面无表情的坐着,沉思良久,久到辰露以为他元神出窍了,窗外的屋檐上落下了几只灵鸟,叽叽喳喳的叫唤着。辰露无聊的扫了一眼衡水道:“喂,你就不怕我给你使绊子,穿小鞋么?”毕竟她不是自愿的。

衡水回过神来,看着她无奈一笑:“不会,献舍是双向契约,违反了对你没好处,除非你想同归于尽。”

辰露更加无奈叹气,只觉前途一片黑暗,转移话题道:“话说,你是怎么怀疑我的,我学韶华的样子,学了好几个月呢?”自认为毫无破绽,而其他长老也没察觉。

衡水举起茶盏,笑着看了辰露一眼道:“眼睛。”随即将茶水一饮而尽。

眼睛?辰露不解的看着衡水,直到看见他澄澈灵动的眼睛中韶华的倒影,才恍然大悟。衡水君倒是一点都不水啊。

是了,喜欢这种东西捂在嘴里不说出来,也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辰露可以模仿韶华的言谈举止,却模仿不了她喜欢衡水的眼神,和心意,顶多能露出一个花痴的样子。她和韶华的差别就在看着衡水君时得眼神。

在衡水修为大成即将飞升之际,韶华窥得了天机。天机中说天下大乱,浮玉有难,搞不好会毁灭世界,而衡水在拯救世界中会遇到反派大boss,此人就是衡水的劫星。度过此劫,衡水就能飞升了,否则便会应劫陨落。而辰露就是救星。

这就是韶华给辰露的事情真相,再无后续,衡水或多或少能猜到事件的大概,但是他不会知道韶华究竟为他做了多少,强行篡改命格的代价可不是挫骨削皮,魂飞魄散能够概括的。辰露也不知道韶华是否还活着,毕竟泄露天机的人一般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还妄想替衡水化劫,强行从异界召唤到辰露逆天改命。

我叫阿易,但阿易并不是我的名字,娘亲说,要等爹爹回来给我取最好的名字,我满怀期待的等着,可是到娘亲死的那天,爹爹也没有回来。

娘亲病重的那几天,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尽管我就站在她旁边,可她还是不停地叫着阿易阿易,声音或高或低,或急或缓。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典当的东西或一个铜子,去药房门口跪了56次也没能求来一包救命药,周围的邻居见到我总是绕道而行,生怕我去求他们。我茫然的看着娘亲的病情一日日加重,守着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娘亲神志不清时也常常会唤另一个人的名字,唤着唤着就会流出泪来,这个人在我记忆中只剩下一个高大模糊的背影,我不明白,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人都守护不住,为什么有自信能守护一个国家?

在我不知道第几次求药失败返回家中后,破天荒的看到娘亲坐在床边,朝着我微笑,慈爱的唤着阿易,伸着双臂准备抱我。那一刻,我几乎相信了娘亲曾说的话,她说,这世上是有神仙保佑好人的。然而,神仙却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天晚上,娘亲就死了。

这个时代,棺材铺很多,可是这么多的棺材中,没有一个是我买的起的。娘亲这么美的一个人,却只能裏着草席埋进了阴暗潮湿肮脏的泥土里。不过好在,我给娘亲挖的坟旁有一棵她最喜欢的梨树,虽然不会结果,但是开出的白色花朵就像天上洁白的云一样。

我一直是个不打架的好孩子,但是娘死后第三天,我打了生平第一次架,原因是隔壁王小虎说我爹不回来是因为早就战死了,尸骨都不知道在哪。我一拳打掉了他一颗牙。虽然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我也不希望他死了。因为这颗牙,我赔上了家里唯一一间房。

在流浪的路上,因为听过一个书生皱眉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便朝着大城镇去了。运气好时能在田地里挖到红薯,运气不好时,只能守着大户人家的泔水桶等着残羹冷炙,再不好点,就是和野狗一起等着。野狗并不是温和的动物,它会为了和你抢骨头上仅剩的一点肉沫便咬你几口。和野狗一起坐等大户人家的施舍时,时常会觉得有点好笑。

曾经有个老和尚说众生平等,你看,有的人就真的活的和狗一样。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叫四九的人,他比我大九岁,是个好人,常常会送吃的给我,也告诉我晚上不要睡路边,带我去不远处的破庙住下了,天冷时还可以加茅草。四九总是早上出去,晚上才回庙,回来时会带吃的,有时是馒头,有时是烧饼,更好时是包子,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好人。

有一天晚上,四九没有回来,之后也没有回来,卖烧饼的大叔告诉我,四九死了,他偷了有钱人的钱袋,被活活打死了。四九死时,只有十五岁。

四九死后,我又踏上了流浪的旅途,有时会帮一些农户干活,挑水,劈柴来换点吃的。我并不喜欢帮有钱人家干活,因为他们总是骗我。每次帮他们跑腿传话,不是被收信的人打,就是被送信的人赖账。是啊,正正经经的信件,哪里需要一个小乞丐送呢。

腊月初十那天,下了一场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我瑟缩在墙角看着一片片鹅毛大雪从天上落下来,世界一点点变白,真好,像梨树上的梨花落满了整个世界,仿佛遮住了所有的不洁和污秽回归了纯洁与宁静,可是没过多久,街上的行人就把地上的积雪踩得更加肮脏和泥泞。雪花依旧从天上慢悠悠的飘下,落进浑浊的的雪水里,消失不见。街上的人和往日一样忙碌的行走着,没有人注意到那片消失的雪花,就像没有人注意到即将冻死的我一样。

娘亲,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可是我这么听话,神仙为什么还要把你,爹爹和四九从我身边带走呢?是因为我打掉了王小虎的一颗牙,还是我偷了别人地里的地瓜?

突然间,身体就不冷了,就好像躺到了家里的棉被中一样,想睡觉。眼皮变得越来越重,我听到的细碎的踏雪声,透过眼皮的缝隙,看到了一个纤长的白色人影执着一柄油纸伞,朝我走来,那人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纯白的衣袖在风雪中拂动,像是驾云而来,是仙女么?是来带我回家的么?

黑暗中,我听到了呼呼风声,潺潺水声,鸟叫鹿鸣,猿啼虎啸,以及几不可闻的一句人声:“咦,难道我不像男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