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草原风急居不易
作者:岑镜辞      更新:2019-11-07 08:49      字数:3192

话一说完,看近侍大面儿上正常了一些走了出去,萧玄铖把那近侍的事甩到一边,他火速夺过了李崇手里银针验过的温牛奶和温水,全部给耶律南灌了下去。

他依稀记得牛奶有沉淀毒物的作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总之这种时候多喝水,肯定是必要的。他一边让少甲扶着耶律南以方便他灌水,一边轻轻的拍打着耶律南的脸庞,想要唤醒他的意识。可惜萧纲长庚长辛都不在,不然医术方面总能有个拿主意的人……

幸亏这时候耶律南基本的吞咽能力还在,萧玄铖想到不用使用传说中的嘴对嘴的方法,苦中作乐的叹了一口气。

李崇心有余悸的捧着牛奶和温水,看向萧玄铖的一瞬间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耶律南此时没有再呕血,但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连呼吸都渐渐的变得若有若无了。萧玄铖急得团团转:“得让他多喝点水,得让他吐出来啊!”

李崇听到了,他嘴唇哆嗦了两下道:“陛下,老奴有个土法子。在村子里有人仰药了,大夫就让老奴就用手抠喉咙叫人吐出来。不如让老奴试一试吧。”李崇没有说是谁仰药,只是脸色落寞了一刹那。

萧玄铖眼尖的看到了脸色,这时也无暇顾及只是默默地记在心里,他听到这个方法之后紧绷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下:“来,快来。”他在内心唾弃自己不顶用,关键时候掉链子,竟然忘记了催吐这个法子。

李崇赶紧净了手,一面让少甲轻抬着耶律南的头,免得堵塞了气管,别让他没被毒/药毒死而是活生生窒息而死。一面用最简单的手抠喉咙的方法催吐。

“唔!呕!”眼见李崇脸上已经冒出了汗,耶律南终于吐出来了。他大吐特吐,吐得天昏地暗,砖红色的羊毛毯子上溅了好几堆不明悬浊液体。

萧玄铖看耶律南吐完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百草枯,吐完了之后应该不会直接导致人死亡吧……他心里默默地祝祷:“阿弥陀佛,玉皇大帝长生天保佑,别让耶律南被毒死。”

他见李崇伺候着耶律南到他榻上躺着了,萧玄铖又在大帐里团团转了起来。他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两只苍蝇,一会儿想着怎么耶律祈还没来,一会儿想着到底下毒下在哪里,又一会儿想着自己会不会被牵连,耶律东台会不会说怎么光他弟弟中毒了而自己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呢?要不要就此远走高飞……越想越急躁,眼看着都要飞起来的感觉。

营帐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萧玄铖三步并作两步的揭开了营帐帘子,他以为是耶律祈来了。

“斛律先生?怎么……今天怎么有空来探望我?”萧玄铖赶紧把嘴里的那句“怎么是你”给咽了下去。

他心里长草似的,赶紧把斛律臣的身子从帘子里面怼了出去。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进这个帘子一步,不管是谁,都不能告诉他们耶律南中毒的消息。萧玄铖在草原上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信任的草原人士目前只有两位,那就是耶律南和耶律祈。他看着斛律臣,心内警报疯狂躁动了起来,哇呜哇呜的叫着,让他提高警惕。

两人只好在营帐门口站定了,风夹着雪扑面而来,萧玄铖嘴里含着几瓣凉丝丝的雪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贺不臣眉睫上飞了一层雪珠,他垂了眼睫,低眉敛目,衬着通红的鼻头,竟然仿佛古寺中的大佛,有了那么几分慈祥的意味。萧玄铖想到最后,赶紧侧过头,为自己天马行空的联想窒息了一下。

“殿下观这雪景如何?”贺不臣叹了一口气,带出了一口白雾。如今这雪已经下得很深了,大约有三、四厘米厚的样子,有诗云天山雪花大如席,如今这雪虽然没席子那么大,可是已经比柳絮还大一些了。贺不臣背着手,和萧玄铖一起面向这无边雪景。

萧玄铖内心深处波动很大,这是在套自己的话么?难道聪明人能从自己对雪景的评价就能看出耶律南的目前的身体状况?别说贺不臣是无心走到这里的,斛律大石的营帐离自己这里的距离可不短,要是没有预谋,不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鬼才信一位老者能这么巧合的赶到。所以,他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萧玄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取了一个折中的答法。革命领袖的词气势雄浑壮阔,用在这里能不能让斛律臣觉得自己并没有亏心事呢?你看我连词都有闲心作了,所以耶律南肯定没事的!萧玄铖慷慨念完,就背起手,拿捏出了一派高人风范。

贺不臣眉毛眼睛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一直浑浊半垂的眼睛此时迸发出了灼人的光芒、好像终于有了精气神:“好啊!王爷自从北狩以来,果然学问日进,性情益善!哈哈哈。”

萧玄铖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斛律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心想: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迷惑人的方式简单点。

这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对待敌人的糖衣炮弹应该把糖果断吃掉!所以萧玄铖乐呵的道:“哪里哪里。这就是您英雄惜英雄罢了,不敢当,不敢当。”不管怎么说,有人这么夸自己还真是挺让人开心的,特别是敌对方老谋深算的大佬人物。

“……”说你是英雄了么?不过,这等四两拨千斤,装疯卖傻的心机,成就大事可期也。贺不臣看向萧玄铖的目光更加复杂起来。他目光虽然落在萧玄铖眉庭,但思绪却已经飞跃重山丈水,飞跃阴阳两界:“你很好……”一向冷峻低沉的声音竟然让萧玄铖察觉到暖意。他抖了抖自己袍子上的雪,觉得自己可能脑子被冻出坑了,竟然还是被糖衣炮弹给打动了。

“你,”萧玄铖的目光也落在贺不臣的鼻梁三角区,他清了清嗓子嘴角挑起一抹令人不明觉厉的笑容:“你……也很好……”萧玄铖缓缓道来。

“……”

气氛冰冻了半盏茶的时间,萧玄铖觉得气氛和天色两相夹击之下,自己快要被冻成冰棍了。他看了斛律臣一眼,心里又想这人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图个什么。难道,毒果然是斛律大石下的,所以他是来验收成果了?这么一深思,萧玄铖身体愈发战战起来。

贺不臣看他抖得厉害,倒是也没有再为难萧玄铖的意思。他裹了裹自己玄色鹤氅,又替萧玄铖拍了拍月白常服上的积雪:“草原风大,久站不易。你且回去吧,且回去吧。”此时贺不臣又变成了眼睛半睁不睁,声音半死不活的样子,萧玄铖脚都冻僵了,一时间竟真的让贺不臣给扑了积雪。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展开?或者什么新兴的套路么?萧玄铖百思不得其解,只有默默看着贺不臣。他看着贺不臣慢慢挪走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根弦被拨动了:“斛律先生……”

贺不臣咳嗽了一声,摆手道:“你且回去吧……”“先生,路上小心。”萧玄铖此时竟然觉得这位斛律一族的隐形决策者还不如现代社会的那些退休在家的老大爷呢,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替自己效忠的人办事,连一个退休都没有。

看这位先生的身影逐渐和雪色相融,他叹了口气,听从这位先生的话,回到了帐篷里。

刚进营帐准备好好看看耶律南,门口又有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传来,萧玄铖觉得这次应该真的是耶律祈来了。

耶律祈一身便服走进了营帐,她可能来得匆忙,所以只带了药囊。一身黑底红纹镶金边骑马服,因天冷又披了一上品火狐裘。

萧玄铖看她飒然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避了一避:“三哥他在我榻上,你快来看看!我刚刚给他喝了水和牛奶,还给他催吐了……”萧玄铖有些心虚,这就好像和别人家小朋友一起玩,别人家小朋友都受伤了,就自己没受伤的情况……他觉得这种内疚的感觉,在这一刻空前浓重了起来。“我,我手下略懂点医术今天去查事情去了所以……”

萧玄铖心里虚虚的,嘴上开始不停地说话了,他准备尽可能多的解释一下。耶律祈正试完脉搏,看完舌苔眼皮,她打断道:“你处理的非常好。只要查出毒物的种类,解这个毒不会给他造成很大的损伤。”

“额……”萧玄铖深深地被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所折服,不禁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人有所凭恃果然有底气很多。“这毒物……我竟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说到这儿,萧玄铖惭愧了一下:“我长于医术的部下不在,三哥是吃完烤全羊喝完奶茶才出事的。”他把维持原状的证据拿了出来,希望能集思广益,找出被下毒的源头。一开始他还以为奶茶茶壶有玄机,可是最后并不是茶壶的问题。萧玄铖殷切的看着耶律祈,希望她能好好的辨认一下,到底谁,才是造成耶律南中毒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