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光影
作者:爱新觉罗启珩      更新:2019-11-07 14:29      字数:7585

公元前1505年,夏摩季,帕肯月,第7日,

上埃及,权杖之都·瓦塞特

时光转瞬即逝,不知不觉,春日再次降临天地。冬去春来,杨柳吐绿,温暖的春风吹绿了一望无际的原野,吹皱了静静流淌的河水。甘美的春雨,像蛛丝一搬轻,像银针一样细,如锦线那样长,唤醒了沉睡的天地。在这个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的时节,玛尔卡塔王宫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慧贞公主哈特谢普苏特一朝出宫,便再遥无音讯,几月以来,雅赫摩斯王后忆女心切,加上产后玉体的虚弱亏损,病痛缠身,一下子病情竟愈发严重。一向勤勤恳恳的图特摩斯亦无心理政,整个宫廷都陷入了无头无序的混乱和极度的恐慌之中。

雅赫摩斯往日那丰润的双颊渐渐瘦削下去,高耸的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凸显出来,一张蜡黄的脸骨瘦如柴,毫无血色,衬得一对暗淡的眼睛显得更为空洞。

然而,雅赫摩斯的高贵出身和冷艳性格,绝不允许她如此简单地败下阵来,作为母仪天下的王后,她到底是个争强好胜、心气儿很高的人。为了自己良好的声誉,天还未亮,她就事先服下了大量药剂,强撑着身子,端坐在大堂的黄金凤椅之上,即便满头珠翠,一身荣装,也极难掩盖她内心的凄苦。

日上山间之时,阖宫嫔妃依照宫规礼仪,乘着轿子,前往伊西斯圣宫大堂,进行每日一次的晨昏定醒。

众嫔妃跪满一地,打躬作揖,毕恭毕敬,齐声呼道:“奴才们恭请王后主子圣安!”

“姐妹们同安,都起吧!”雅赫摩斯平静道。尽管她一脸无精打采,却保持着王后那份桀骜不驯的独特威严。

待众人礼毕,穆特内芙尔特却破天荒地率先开了口,殷切询问道:“主子,您近来可都好?”

从前,雅赫摩斯是如此淡泊名利,平易近人,但如今她却极其享受王后这份至高无上的权利带给她的荣耀,她深知这威严王权是她唯一强大的后盾。眼见着对她恨之入骨的劲敌拜倒在自己脚下,俯首帖耳,言听计从,雅赫摩斯露出了欣喜满意的笑容:“劳王妃记挂,本后一切安好!”

“王后主子安好,是奴才们最大的愿望!”穆特内芙尔特毕恭屈膝,虚情假意道。

雅赫摩斯脸上依然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本后能否万安,全靠你来成全!”

“王后主子此话诧异!”穆特内芙尔特面对王后的质问,面不改色心不跳,平和笑道,“奴才可是真心实意盼着主子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泰芙努特走上前,略施一礼,义愤填膺道:“王后主子,依奴才愚见,王妃可是巴不得把您从凤座上撵下来,她自个儿坐上去呢!此等居心叵测的人,能与您真诚相待?”

“奴才给王后主子请安,似乎并不碍到您什么事儿吧!您为什么要当着主子的面儿,讲如此不利于后宫和谐的话,“修德自持、和睦宫闱“这可是主子的懿旨,难道您忘了吗?”穆特内芙尔特从容道。

“阖宫上下,究竟是谁德行有亏,败坏宫风,各位姐妹心里都有一本儿账!”泰芙努特直言不讳道。

“这多半儿是有些人做贼心虚吧!”穆特内芙尔特挑起眉毛,漫不经心道,“不然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言不惭地诬陷好人呢?”

“本妃诬告你?瞧你也配!”泰芙努特愤怒地唾骂道,“众神都跟天上看着呢,任何作恶多端的人迟早都会报应不爽!”

穆特内芙尔特虽然野心勃勃,但无论如何她骨子里还是保有埃及的独特传统——从心底敬畏神灵。因此,平日里她最忌讳旁人将自己的行为准则和因果报应扯上关系,当场就压不住火儿,与泰芙努特喋喋不休地争吵了起来。

安赫提蒂看着大堂内的气氛陷入了僵局,忙见机行事地打着圆场:“主子,太医长大人在殿外已恭候多时了,您看什么时候宣大人进来给主子诊治?”

“宣太医长上殿,韫德贵妃留步,其余姐妹都先跪安吧!”雅赫摩斯顺势而为道。

众嫔妃听王后发了话,都怯生生地见了礼,纷纷躬身告退。

望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雅赫摩斯无可奈何地叹息道:“额韵,你也是,如何都不肯改了你这个风风火火的脾气!我以前不是说过,在我们还没有掌握有力证据时,绝对不可对阿蒙神祭司集团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这样反而会乱了阵脚!你为什么就记不住呢?”

泰芙努特从来没见过一向温和娴静的王后发如此大的火气,内心顿时怀有极大的愧疚感,连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反复叩首道:“奴才不是有心的,只是奴才实在看不惯她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额韵性格这样直爽,在深宫里会吃很多亏啊!”雅赫摩斯语重心长道,“唉,你这样性子急又沉不住气,终究是难成大事儿!”

“奴才知错了,以后不再大意了!”泰芙努特连连告饶。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今后多加小心便是!”雅赫摩斯宽和道。

话音未落,衣冠朴素的太医长就提着药箱走进了内殿,面见王后与王贵妃,他立刻俯身颔首,谦卑道:“微臣恭请王后主子金安,愿王贵妃殿下吉祥如意!”

雅赫摩斯见阿蒙霍特普一副失魂落魄、萎靡不振的模样着实惊讶,几月未见,他不知为何,居然苍老成了这个样子,遂心有余悸道:“大人免礼吧,何必如此客气!上次因为公主的事儿,让大人受尽了皮肉之苦,本后琢磨着一定得给予大人些许补偿,否则本后真的是于心不忍!”

阿蒙霍特普听罢,立即磕了个响头,诚惶诚恐道:“主子真是折煞奴才了,身为王臣,理应竭尽全力地侍奉尊上,若自己份内之事都无法做到尽善尽美,那就是活该受罚,岂能归咎他人!微臣不敢有怨言,只愿公主殿下一生平安!”

“大人真是忠心耿耿呐!”雅赫摩斯深深感慨道,“说实话,你能如此任劳任怨地效忠王族,本后心里是非常感激你的!”

“微臣惶恐,为了陛下,为了王后主子,为了公主殿下,微臣愿意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阿蒙霍特普心悦诚服道。

雅赫摩斯听到太医长提起公主,不禁黯然神伤,她靠着凤座的椅背儿,用胳膊拄着头,低声啜泣道:“慧贞啊!本后的公主,若她还在,必定是个活泼开朗,玉雪可爱的孩子!”

阿蒙霍特普端详着王后悲伤的样子,心中亦是说不出的滋味,只是静静地跪伏在地上,沉默不语。

“王后主子自从与公主离别,玉体就大不如前了,这太医长大人也是知道的!”泰芙努特帮衬王后,故意引起了话题。

阿蒙霍特普若有所思道:“微臣明白,王后主子和贵妃殿下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微臣会尽力而为!”

“太医长大人真是聪明人,和你说话就是敞亮!”泰芙努特点头微笑道,“今日劳大人过来,不为别的,只是主子想向大人求证,公主殿下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染上了重病?”

阿蒙霍特普紧锁眉头,一五一十道:“微臣也觉着此时颇为蹊跷,论说嬷嬷照抚公主尽心周到,又有太医时时诊治看护,公主殿下断不会遭此厄运!”

泰芙努特心直口快,痛快淋漓地将自己的设想说与太医长听。

阿蒙霍特普未等贵妃语毕,已是瞠目结舌,冷汗岑岑。

泰芙努特眯起眼睛,问道:“不知此事太医长大人有何感想?”

阿蒙霍特普谨言慎行道:“微臣当日并不在事发现场,并不知晓事情的境况,所以不敢糊涂妄言。不过请主子和殿下放心,微臣一得机会,便会认真翻阅太医院的医簿档案,将此事细细寻查清楚,一定还把真相弄得水落石出!”

有了太医长的保证,雅赫摩斯瞬间觉得心里的千斤重石终于落了地,她转头向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如愿以偿道:“那一切都拜托大人了!安赫提蒂,赏!”

阿蒙霍特普看着面前的紫檀木箱里,满满一堆金币和各色金银首饰,受宠若惊,连忙俯身叩谢。

“只要大人日后肯完全忠于本后,成为本后麾下的人,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雅赫摩斯淡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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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特内芙尔特见到王后那无精打采,病殃殃的惨状,心中暗自窃喜。她与神庙中的哥哥合谋,成功地用谎言骗过了法老,让他心甘情愿地将亲生女儿虎口送食。第一步计策成功之后,王妃又紧锣密鼓地安插亲信,在半途杀害公主和茜塔瑞,虽然准确的消息报告她们已经前往了冥界,但精心筹划的周密阴谋,想来胜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挨过了多年个心惊胆战的漫漫长夜,如今终于可以安然就寝了。

碍于王后的情面和尊荣,在阖宫众嫔妃面前,她还要对这个中宫傀儡逢场作戏,阿谀谄媚,真是哭笑不得,但心底到底是春风得意的。

侍女伊普挽着穆特内芙尔特的手,在玛尔卡塔王宫的御花园中行走,违心道:“春暖花开又一年,时光匆匆不等人,旁人都又老去了一岁,可是咱们殿下的气色却越发好了,看上去也年轻了好几岁。”

穆特内芙尔特伸手抚摸了自己白皙的皮肤,得意洋洋道:“看来本妃昔年可真是没白疼你,说话都这样可人听!”

伊普曲意逢迎道:“殿下是何等尊贵,王后权倾天下,却是个药罐子,中看不中用,贵妃虽然位分高,行同副后,可惜人老珠黄,妮托克丽斯祖上就是个刨土的老粗,出身低贱,终是成不了任何气候,这宫廷上下也就数您最权威了!”

穆特内芙尔特沉浸在欢天喜地中,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王妃和伊普从容漫步于御花园茂密的棕榈树林中,穿过了姹紫嫣红的花丛,来到了花园中央的神像前。穆特内芙尔特细细端详了神龛里的阿蒙神金像,万分感叹道:“王后从前是那样虔诚敬神,日日如是,从来没有一天缺席,如今孩子出生了,她倒是渐渐懒怠了。瞧!这神像都落了一层厚土也没人刷洗!不知是她背叛了神灵,还是阿蒙神把她弃之一旁了!”

语毕,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这是伊普侧耳倾听,浓密的绿荫背后,是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她拨开繁盛的枝叶,仔细的洞察着,只见两位身着宫装的女仆在悄悄交头接耳。

一宫女询问道:“你说公主她现下境况如何?陛下竟也舍得送自己的金枝玉叶去民间受苦?”

“唉,我们这位公主真是命运多舛,自殿下诞辰以来,连遭劫难,在随着嬷嬷返乡的途中亦霉运缠身,险些丧命!公主殿下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另一个宫女摇摇头,哀声惋惜道。

那名宫女瞪大了眼睛,惊异道:“果有此事?”

她的同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后,轻声细语道:“当然!这件事儿除了宫廷的上层还蒙在鼓里,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不过好在公主殿下有众神庇佑,那些在途中意图谋杀殿下的逆贼并没得逞!我提醒你千万别乱去传闲嘴,小心上边儿知道了,撕烂你的嘴!”

宫女朝天一拜,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庆幸道:“谢天谢地,公主殿下平安无事,真是家国之幸啊!”

正在二人高谈阔论十分尽兴时,草丛里传来了清嗓的声音,接着就是凉鞋踩踏着嫩草簌簌的声响。

两名宫女见衣着华丽的王妃迎面而来,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穆特内芙尔特瞟了二人一眼,轻蔑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宫女们瑟瑟发抖,胆怯地答道:“回王妃殿下,奴才们是新入宫的女仆,正在奉王后主子之命打扫院子。”

“哟,你俩倒是挺殷勤的嘛!王后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让你们照料她的花草,岂不是笑话?”穆特内芙尔特气急败坏道。

两名宫女无言以对,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

“其实,你们俩来这儿做什么本妃心里很清楚,刚刚你们说了什么,本妃也听得一字不漏。你们应该明白,在宫里传播闲言碎语,捕风捉影,私下议论主上是什么罪名吧?”穆特内芙尔特挑起了眉毛,质问道。

宫女们立时花容失色,连连作揖,苦苦哀求道:“奴才们知道,奴才们什么都明白,请王妃殿下饶命,奴才们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穆特内芙尔特转瞬收敛了怒容,口是心非道:“谁叫本妃仁慈呢?你们知错就改,本妃是不会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的,只是你们好自为之吧!本妃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多谢王妃殿下饶命!”宫女们魂不守舍道。

“你们光谢本妃没什么用!本妃有一句忠告,你们若是伶俐人,就该懂得其中的含义!”穆特内芙尔特和气道。

“但求王妃殿下赐教,奴才们洗耳恭听!”两名宫女翘首以盼。

“要想在宫里生存得好,就得明白良禽择木而息,虽然王后主子主位中宫,可她现下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能保护得了你们?跟着这样的主子是不会有什么好前途的!”穆特内芙尔特直截了当道,“好了,本妃乏了,要回宫休息了,个中缘由,你们仔细掂量吧!”

言罢,她扶着伊普的手,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宫女们畏惧着王妃的权威,唯唯诺诺道:“恭送王妃殿下!”

返回哈托尔宫,已是时近正午。穆特内芙尔特坐立不安,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她在寝室里来回踱步,不肯停歇。伊普想劝劝王妃,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开口,一时间非常尴尬。

忽然,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见了王妃,立马刷力地打了个千儿,谦恭道:“启禀王妃殿下,阿蒙神第一先知给您捎来了信,请您过目!”太监言罢,从袖口里抽出来一封由红色丝带捆好的纸莎草卷轴呈现在王妃面前。

穆特内芙尔特接过信件,轻轻挥了挥手:“有劳了,你先退下吧!”

小太监依礼辞别,王妃继而禀退了左右,宽敞的房屋内,仅剩她与伊普二人。

这时,穆特内芙尔特才放心大胆地展平了信件,纸上仅有几个简单的符号,无任何文字。王妃感叹阿古的警觉,吩咐伊普取来一本破译密文的宝典。这是她入宫前哥哥留给她压箱底的陪嫁,为的是日后在宫里如果不方便用文字通信时,可以使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知晓的符号,以防万一。

穆特内芙尔特仔细地对照了宝典,将神秘的符号翻译过来,终于让信件的内容得以重见天日:神不住梦已灭!

天呐!穆特内芙尔特不禁惊叫起来:众神为何如此不公平?在自己最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他们却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抛弃?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穆特纳芙尔特放声大哭,盛怒之下,她重重地将宝典摔在地上,又扯掉了先知的书信,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座位上,呆若木鸡。

“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您可别吓唬奴才啊!”伊普惊慌失措道。

然而,穆特内芙尔特的泪水如洪水决堤,止不住地往外涌,伊普无论怎么劝解,都无济于事!

许久,王妃哭得累了,犹如断了线的喇叭,没了音儿。伊普这才壮着胆子,怯懦道:“殿下,奴才说句难听的话,其实公主不死,也碍不着咱们什么大事儿!”

穆特内芙尔特痛哭流涕,发狂道:“这件事情再拖下去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我和阿古的意思是必须尽快处理,做个了断。”

“奴才敢问,这尽快处理的意思是——”伊普试探道。

“她们都会死!而且是非死不可!”穆特内芙尔特斩钉截铁道,“自从六年前我为了保住家族的荣誉地位进宫,并参与了那场赔上性命的战争,就已然没有了回头路!事后,本妃亲眼所见火灾带来的巨大灾难,我的内心也因此痛苦过,挣扎过,甚至埋怨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本妃最终没能抵御功名利禄的诱惑,还是深陷到了泥潭里。罪恶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要坚持到底,本妃必须不遗余力地除掉可以燎原的一切火种,哪怕是有一天我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回想起来,当初如果把雅赫摩斯料理干净,本妃现在就不用再多加害三个无辜的人。这件事儿要是再不明不白地搁浅下去,或许以后为了掩盖所有的阴谋,本妃难免会再迫不得已地去陷害第四人、第五人,第六人,其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我不敢想象!”

“原来殿下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啊!”伊普大惊失色道。

“是啊,高处不胜寒,本妃已经坐在了这个位子上,不下定决心,勇往直前,又能怎么办?”穆特内芙尔特毅然决然道,“快些准备轿辇,本妃要亲自前往卡纳克与阿古商议下一步行刺计划!本妃——本妃绝不会允许这个妖孽断送了我家族的锦绣前程!”

穆特内芙尔特已经几乎癫狂,拔腿就要奔出宫门,冲去卡纳克神庙找先知理论。

在院中洒扫院落的侍者仆役,看到王妃面红耳赤的样子,都胆战心惊地跪成一排,挡住了她的去路。

伊普也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拜倒在地,扯住王妃的裙脚,苦口婆心道:“王妃殿下,您是陛下的王妃,您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如此不顾体统,目空一切!王后和贵妃本就是您的死敌,说实在的,她们会处心积虑地把您与公主遇害搭上干系,更何况所有事情都是我们一手造成的!后党之徒巴不得抓着咱们的把柄看了笑话!只是奈何先知大人将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万一,一着不慎,阴谋败露,别说是荣华富贵,连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了呀!”

“正因为阿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因我兄妹俩心思缜密,便是我们做什么也会所向披靡的!哈特谢普苏特进入冥界后,要怪就怪她这个窝囊废的王后额敏吧,别怨恨我这个王妃心狠手辣!”穆特内芙尔特强词夺理道。

“殿下,王后主子自幼在宫廷中长大,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什么权利心术不了如指掌,她固然再没有本事,对宫廷的小伎俩还是心知肚明的!王后统领后宫六载,一定有她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殿下别忘了,若王后真是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人,断断在这深宫中无法存活至今啊!”伊普敞开心扉道。

“那又怎样?”穆特内芙尔特撇撇嘴,不屑一顾道。

“殿下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王妃还执迷不悟,您就别怨奴才,把事实全向您坦白了!”伊普无计可施,为了劝主人回心转意,她实事求是道,“现在宫廷里的小道消息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王后主子派遣贵妃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观察哈托尔宫和卡纳克神庙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若证据确凿,立刻将您与先知大人一网打尽!公主在随嬷嬷返乡途中遇害这件事,陛下和主子还不知晓,目前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若您再这样闹下去,谁知哪日纸包不住火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穆特内芙尔特包住头,怒发冲冠道,“她们如今竟也学会这一手了!”

“所以殿下,为了这个家族,为了您两个可爱的王嗣,还请王妃殿下三思而后行!”伊普开门见山道。

“好,你言之有理,本妃听你的!”穆特内芙尔特消掉气焰,终于恢复了理智,“不过参与刺杀行动的人是断断不能留了!这些人如果继续活下去,日后就是线索,将来会对我们大家都不利。这件事儿,本妃会跟阿古说明,交由他去处理!”

伊普喜出望外道:“王妃殿下圣明!布鲁诺将军大人的心腹在行动失败后,怕连累先知大人和王妃,已经自觉投河或服药自尽了,先知大人为褒奖巴图鲁们的英勇无畏,忠心可嘉,也赏赐了黄金、白银各百余德本,作为安葬和抚恤家属的费用。想来所有的后事也都了结得很彻底了,王妃大可安心!”

穆特内芙尔特抚着胸口,大气长舒:“想不到,在本妃和阿古手底下做事的奴才们如此忠贞不渝,真是我们这些年庇护疼惜他们了!”

“可不是嘛,王妃时时刻刻心里挂念着奴才们,奴才怎敢不一心一意为您办事儿呢!”伊普点头哈腰道。

随后,伊普向众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仆役们齐齐跪下,振臂高呼:“奴才愿为王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穆特内芙尔特望着一院子跪在地上的仆人,个个如惊弓之鸟,魂不守舍,她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哈托尔宫里关上门来,她也可以体验王后居高临下,说一不二的威严气势。与法老平起平坐,均分天下,是她心底最美丽的梦,穆特内芙尔特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和精力都倾注其中,静静等待着它在某一天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