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惊恐紧张的瑟瑟发抖。他低垂着头颅,眼睛盯着身前地面,一双穿着军靴的脚赫然迈动一步!
一把锋利刀锋就横在了他的胸口。
“说,你是干什么的?”
扑通一声!周朗跪地,颤抖声音哀求:“将军饶命,俺是……是送酒的……”
“送酒?”李过冷笑一声:“膳房在内宫,你到这里做什么?”
冷寒顺着周朗的额头往下滴:“俺……俺迷路了……”
李过冷笑着,将刀刃往下压去。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周朗的衣服,到达了他的肌肤。
疼痛在他的胸口上产生,冰冷的刀锋继续往血肉中压迫。
死亡的阴影压迫着周朗,令他绝望崩溃。他恐惧、胆颤,想要大哭,想要求饶……
“我不要死,不要死……”
周朗在心中呐喊着,他几乎要崩溃了。就在紧要关头,他看见躲藏在回廊里的一个人。
周朗哭求道:“将军饶命啊,俺真的是飘香楼送酒的,您不信就问问膳房的管事……小哥,小哥快来跟将军说说……”
周朗忽然指着回廊,大叫起来。
李过顺着周朗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不远处回廊的柱子后磨磨蹭蹭站出来一个小厮。
“你,过来!”李过一声喝。
那小厮像是吓破了胆的兔子,慌张跑过来。
“将军金安。”小厮声音直抖:“小的是在善房管事。”
“这个人,你认识?”李过问道。
“不……不认识……”
“小哥,你咋就不认识俺了?俺是飘香楼送酒的,一百坛杜康酒,上好的杜康酒啊,你让俺把一百坛酒搬进来放置好......”
“……他是送酒的,刚才我才见的他,以前不认识……”小厮恐惧的结巴,转向周朗:“我不是让你别乱走,你怎么走到这儿了!”
“俺肚子疼,上茅房,这园子大,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李过审视二人,见周郎就是个愚笨少年,不像说假话。
“去膳房!”
周朗与小厮颤颤抖抖走在前,领着李过往膳房走去。
周朗心中忐忑,不知道长平回没回来。
眼看到了膳房,看见小叫花儿们慢吞吞正搬着酒。
“朗哥,咋了?”小叫花儿们看见周朗被一个身材高大凶猛的将领押回来,不由呆住,问道。
周朗重重跪地:“将军,俺们,真是送酒的。”
李过打量着一众小叫花儿,思索片刻。
这一群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子,衣裳破烂,愚笨呆傻,料想也不是刺客。
李过问小厮:“他们有多少人?你查清楚,没问题就叫他们离开。”
“一共十八人。“小厮殷勤答道:“我这就去数。”
周朗心中咯噔一下,刚才他就发现长平还没有回来。若是让小厮发现,可就真得危险了。
“一、二……十六、十七…...咦,怎么少了一个?”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李过的手握紧了刀柄!
“姑娘的舌头真是不凡!”膳房内传出大厨兴奋的说话声:“经你这么一点拨,这道鸭舌才算绝味!”
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您过奖了,只不过是北方厨师不擅用蔗糖,禽类内脏烹制时加些糖,味道更鲜。”
“要不是今天实在忙,我还有好几道菜要请你给尝尝呢。”
胖胖的厨师和一个娇小的姑娘一同从膳房走出来。
小姑娘看见外边紧张情景,当即吓得傻了。
李过目光灼灼,打量女子。
只见这姑娘蓬头破衣,脸上还沾着厨房了的灶火灰,双手手指搅在一起,不住往胖厨师身后藏。
“穷人家的女子,竟擅长烹饪珍馐?”李过话语透出杀气。
周朗猛地站起:“俺们从江南来的,妹子自小嘴馋,爹娘还在时宠她宠得很。”
“哥!”
长平惊恐唤一声,扑过去,把头藏进周朗怀中。
长平双手攥紧周朗的衣襟,手心里出满了汗。她感觉到,周朗的身体也在不住颤抖。
他们,悬着心,等着李过宣判他们的生死。
李过迈步上前,他伸出手去抓长平的肩膀……
“将军,您怎么还在这儿啊?快去外宫!”
李过收回手,望向来人:“田军师啊。”
“今晚的宴会何等重要,您要在闯王身边啊,莫把功劳都叫旁人抢了。”
李过不屑:“我们叔侄两不需要这一套虚伪拍马屁。”
田见秀怒其不争:“你呀,快去吧!”
“今晚大宴,闲杂人等速速驱逐!”田见秀呵斥一声,催促着李过往外走去。
长平与周朗长松一口气。
众人推上货车,逃出王府。
……
夜幕降临。
宴会时间渐渐接近。
洛阳城中、郊县各位乡绅、富商依次到来。
威武煞气的士兵在大门处列队,身上的铠甲、手中的长枪在火光中闪着锐利的光亮。
前来赴宴的富商们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甚至有的,一见到严阵以待的士兵就吓得腿软,当即摊在马车上下不来。
沿着外宫之仪门、圣谕牌坊、中正殿,一级一级攀登,客人们越走越是两股战战,直走到气喘吁吁、胆颤心惊,才能走到皇恩殿!
大殿上灯火辉煌,殿前矗立两元大将。
每到一位客人,两个大将就高喝一声:“弃暗投明!”
殿门外正中央,“皇恩殿”牌匾被拆下,丢弃地面。
凡到来者,只能踩着牌匾入内,去赴李闯王的宴会。
许绵儿从内宫一路走来,心思茫然。
自从邱老爷死后,她就是茫然无措。
她还没有从老爷死去的震惊中回过身来,就莫名被告知,腹中怀了邱家的子嗣;
她的腹部平坦如常,她还没真切感知到腹中的小生命,就莫名承担起了邱家血脉延续的重责;
生孩子自古听天由命,不到分娩谁也不敢保证是男是女,可她唯一的活路就在于腹中是男胎。人人都叮嘱她,一定要保住邱家血脉,没有人告诉她,要是生下来是女孩该怎么办?
她日日难安,夜夜心惊,被家族推出,前来赴李闯王的福寿宴。她苦苦哀求,她只是无知妇道人家,如何能抛头露面?族人却说,她腹中怀着邱家继承人,她自然要挺身而出。
许绵儿,只是佃户之女。因长相艳丽被邱老爷看中,抵了一年租子娶回邱家做了妾侍。她不识得字,没读过书,不懂经商持家,她只知道认命。邱老爷喜欢她的身体,她就用身体迎合。如今,邱家需要她的孩子,她就挺着肚子来到洛阳。
她想不明白其中的算计,她只能在生活的艰辛中随波逐流。
如同此时!
她穿戴着绫罗绸缎,头戴珠宝钗翠,却掩不住满面茫然胆怯。她沿着陌生而沉重的道路,走向未知。
许绵儿来到大殿前。
殿门外拥挤着十几人,个个都浑身战栗、惊恐难决。
殿门旁伫立着两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大将。他们高喝一声:“明朝将亡,投奔新主!”
喝声如同雷振!
当即就有数人吓瘫在地。
无人敢迈出第一步。
许绵儿茫然无知,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只听耳边有人高喊:“逍遥县邱夫人,到~”
许绵儿就应着这个声音,走上前去。
她踩到了一块木板,差点摔倒。
她拼命保持住平衡,低头看一眼,原来是块牌匾,正中间裂开了大大的裂缝,将上面三个字切割得支离破碎。
许绵儿只敢暗骂:“当兵的真是粗心,这么大的木板扔在地上,就不怕绊倒了人。”
许绵儿踩着木板,走进大殿。
只听得一声大喝:“好!巾帼不让须眉,夫人,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