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谷是个很特殊的门派。

从规模上看，它很小，最巅峰的时候也不过几十人，现在大约不超过五十，还得加上打杂的。

再加上青羊谷以毒医两道闻名，除了他们的开山祖师有一身惊才绝艳的武功，大多数传人的武功都稀松平常。如果只论武功，可能还比不上一些毛贼、江洋大盗。

但，从来没人敢小觑青羊谷。

娄采蘩五岁时，就有过类似的疑问。

她仰起头，对前任教主娄万山奶声奶气道：“爹爹，为什么大家提起青羊谷都很害怕呀？肖伯伯这次带我们出去，还特意绕路走。听说青羊谷的人都不会打架，还没我厉害呢~”

当时父女两人站在红莲教的圣山山顶，娄教主哈哈一笑，抱起她，遥遥指了个方向。

“繁繁，看到那里了吗？像两个羊角的地方，那里就是青羊谷。”

“看上去好小啊，听说他们人也特别少，还比不上我们教中分舵下的随便一个支舵的人多……”

娄采蘩嘟囔了几句，回过神来，便抓着她爹的胡子提醒：“爹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娄教主呵呵笑道：“你呀，虽然站得高，望得还不够远。我问你，咱们红莲教的人谁最厉害？他一炷香内能杀多少人？”

“当然是爹爹最厉害！人家十步杀一人，爹爹是一步杀十人！一炷香啊，我算算，怎么也能有上千人吧？”

“嘿嘿~如果我说，青羊谷每个人都能在一炷香内杀上万人，你信吗？”

“不可能！爹爹骗人！”

娄教主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以毒杀人是如何高效，极大地震撼了还是幼童的娄采蘩的稚嫩心灵。

这也是娄采蘩开始对蛊毒、圣女职位感兴趣的原因。

再长大些，她对青羊谷创立以来的传说也知道得更多了。

比如说，当今武林的所有世家、门派，基本没有没求过青羊谷救人的。这其中，还不乏许多身居显要的大佬级人物。虽说青羊谷救的人里面不乏死对头，可这些人都不敢怨恨青羊谷，谁知道下次中招的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呢？

故而，大多数门派对青羊谷不说毕恭毕敬，起码也是十分客气尊重的。

又比如说，前朝有个青羊谷人在水源里投毒，帮助叛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关键要塞，后来的叛军便成了本朝的皇室。朝廷虽然也怕重蹈覆辙，自己成了前朝被推翻的皇室，但这些年青羊谷一直安分守己，且门人稀少，并不似大多数舞刀弄枪的门派那样惹朝廷忌讳。甚至，还有个青羊谷传人二十年前解了当今皇帝宠妃的毒，还成了宫里的御医。

于是，有了朝廷的默认支持，青羊谷在江湖中的地位更加超然起来。

再比如说，大约四五十年，青羊谷谷主的位子落到了一个十二岁少年的身上，有人便蠢蠢欲动，想要将青羊谷的势力收入囊中。结果，整个门派的精英一夜间死得无甚无息，就在青羊谷外十余里地的林子里。

经过此事，青羊谷威望更盛，那个门派则偷鸡不成蚀把米，慢慢没落了下去。

而那个少年就是青峰。

知道薛桐就是那个传奇谷主的关门弟子时，娄采蘩更是羡慕不已。

因为，如果不是青羊谷向来传男不传女这一条组训在，她可能早就跑去青羊谷找青峰求学了！

谁能想到，薛桐竟会是个女子呢！

她是个女子，又怎么能获得青峰老人的青眼，让后者打破规矩、选她作传人呢？

娄采蘩想不通这些问题，可直觉告诉她，薛桐是个术业有专攻、心无外物的人。她当时拒绝自己的理由也是，想要专注于医毒之道，毕生追求就是超越青峰等人，写出自己的《毒经》！

这样的人，怎么会像万殊说的那样，贪慕权势，想要做什么武林盟主呢？

夏娅听到万殊的话，也无声一笑。

“万教主别说笑了，且不说青羊谷人太少，根本压不住这些所谓的武林同盟，只说这武林盟主一职，向来是武林中正道之首，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些所谓的歪门邪道染指？”

万殊挑眉，“你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在系统c-137的提点下，夏娅继续“自救”。

“万教主，在下女扮男装，跟圣女之间生了些误会，才有此一劫。事情都因我而起，不能怪别人，教主要责罚在下，也是正理。不过，话既然说开了，在下与圣女既无情愫，对教主也没有威胁，不知教主可否放在下一马？他日，红莲教但有驱使，我青羊谷责无旁贷！”

艰难地说完这一长串文绉绉的话，夏娅觉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娄采蘩也朝万殊投去了希冀的目光。

万殊把玩着自己保养得当的精巧指甲，轻笑两声，才慢悠悠道：“话说得倒是好听，也很有诱惑力。如果你昨天就老实交代，或许本座还会有点动心。不过嘛，可惜了……”

娄采蘩和万殊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对他了解比旁人多一些，马上意识到有些不妙。

她连忙放软了嗓音，有些哀求地看向万殊：“教主，薛郎，薛姐姐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这才女扮男装。更何况，即便她是男子，也是我对她有心，她对我无意。再者，她现在身受重伤，这也足够让您出气了。您要怪就怪我好了，放了她吧！”

万殊姿态优雅地回看她一眼，奇道：“圣女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

娄采蘩讷讷无言，心道，你刚刚的语气太明显了，九成九像是看着一个要死的人，她能不担心薛桐吗！

“圣女大可不必怕我杀她，我不会杀她，唔，也不会囚禁她。恰恰相反，我还会放她自由。”

夏娅闻言，却无丁点喜意。

她在万殊身上看到了淡淡的杀气，还有一股子慵懒气息，就像花间漫步的美人随意泼出一杯热茶，将边上的蚂蚁烫死的那种漫不经心。

夏娅对这种气息太敏感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虽然，她身死后在这几个古怪的位面辗转着，过起了相对和平安详的生活，但也不过短短数月。跟先前几百年的幻月大陆相比，这只是极小的一段插曲，无法磨灭掉幻月大陆培养出来的判断危险的直觉。

果然，万殊下一句话就是——

“对了，本座已经让人把你本是女子、被奸人害得武功尽废、又被红莲教圣女侥幸救了的消息传到江湖上了哦~”

万殊笑得妖冶动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像被毒液淬过一般，阴毒狠绝。

“听说，青峰老人不止你一个关门弟子，在你之前还有一个被逐出门的弃徒。他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可就是重回青羊谷呢。想必，看到你这么柔弱可怜的小师妹，他应该会好好照顾的吧？”

最后的“照顾”二字还特意加重了。

现在，夏娅可以肯定了，万殊根本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