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晚风微寒，只剩那亮晶晶的雪悬挂在花枝处，映着月光的无暇。一如他那绣有云纹的衣袂般，一尘不染。

我呆滞了会，回过神，便见他将那熟悉无比的衣裘为我披上，衣摆处的霜花在羽纱的笼罩下若隐若现。

“青山终年积雪不化，莫要着凉了。”他淡道，忽然好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紧接着便歪头对我一笑，说道，“还是说，你又想得风寒？”

这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个人间，他一字一句里的含情脉脉，用情至深。

还有守在烛光旁，他疲惫的脸旁。

我心中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好似搪塞一般问道，“既叫青山，为何终年积雪不化？”

“来。”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与之相反牵起了我的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寒风太过萧瑟，我只觉他的手心好暖，随着手掌流通至血脉，再融入心中，一点点的韵开，延伸到四肢百骸。

他纵身一跃，将我带到离山脚处不远的地方，伸出手指了指那空枝上含苞待放的桃花，对我笑道，“青山离天界最近，受到灵气所致，所以只有山顶积雪不化，是个疗伤的好地方。”

“很快，春天便要来了。”他伸手揽过我，俯身在我耳边念道，“到时候，你若腻于风雪，只要轻轻一瞥，便能看见桃花灼灼。”

我在他怀抱中，抬头看了看那花苞，心中一阵松动，好似什么东西满溢出来了一般，让我躁动不安。

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我要上去。”

“上去？”他略微不解的看向我，直到我指了指那桃花树，眼底一阵了然，却皱了皱眉，过了半响，不知经过了什么心理斗争，才将我打横抱起，纵身一跃，又小心翼翼地将我放于一处粗壮的桃花枝干上。

他一手托着我，生怕我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我轻轻点了点那花苞，它颤了颤，忽然绽开花苞，似是少女嫣然一笑时脸上的嫣红一般娇羞。

“能让青山的桃花开的，怕是只有你了。”他忽然笑了笑，又道，“我早就给这里的桃花灌输灵气，想让它们早些开满枝头，到时候你一看便是满处嫣红，而不是这般空落落的，可惜无果。”

我看见他的充满笑意的眼中倒映着一个人影，只是春色□□，恍惚了好久，我才从那满池子的深情中窥视到自己的影子。

我扶着枝干的手一紧，那颗桃花树忽然百花绽放，一朵又一朵的拥簇在一起，我一惊，看见在桃花深处的他，如同看见他眼中的我一般。

不知为何皱了皱眉，脸色沉了沉，牵起我的手，贴至胸膛，柔声道，“好啦，你才大病初愈，便调输灵气，对伤势不好，我带你来的初衷，只是望你好好疗伤。”

“而且。”他忽然一顿，微微低下头，在那轻点花苞的指尖上落下一吻，继而抬头对我报之一笑，说道，“看见了你，我心中的花，便开了。”

远处传来溪水潺潺的声音，好似他在耳边的缠绵，令人为之一颤。

是想到有你，心里就会开花的喜欢。

—

清早一起来，携着阵阵茶花香步入后院，便见一人在湖边沉思，似乎是感到了我的到来，忽然回过头见我一看，眼底有些许暖意，与寒风颇有些不合。

我端正了仪态，开口道，“水神爹爹。”

他朝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我笑了笑，我忽然有种好久都没见到他的感觉，却又觉得好似昨天才见过一般，不切实际。

“瑟儿睡得可好？”

“爹爹既已来了，为何不叫醒我？”

“早些时候，便去看了看你，见你睡得沉，便不忍心唤醒。”他携着我坐与院内的亭中，笑道，“只是听凡人所闻，昨天夜里青山的桃花开了，青山离天界最近，受灵气所致，要想青山的桃花开，可不是个简单事，故而，我便想倒了你。”

“小鱼……”我顿了顿，改口道，“天帝陛下，没告诉你我在人间吗？”

他一改常态，皱了皱眉，继而叹了口气，问道，“近来身子可好些？”

我对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回道，“好些了。”

他低下头，似是思虑了一会，空气中安静了须臾片刻，途中似是有冬鸟振翅，激起湖面一片水花，随后他看向我，正色道，“前些日子，觅儿，来寻过我了，你将她放出，陛下，没说你什么？”

我摇了摇头，回道，“从未说过我，亦或者冷落我。”

“那便好。”

好像随着我沉睡了半年，什么事情都变了一个样，如今我和爹爹相顾无言，心中一片凉意。

“觅儿她……”半响，爹爹开口道，却又停顿了一会，似是有难言之隐，“她前几日为了复活火神，去往蛇山，求取了玄穹之光。”

我眼神一暗，脸色一沉，那笑意僵在了脸上。

“为了承载那玄穹之光，她真身已经开始破裂。听闻梦陀经有能医治的办法，但却为禁术，失传已久，眼下……”

他眉头锁得很紧，我忽然就明白，为何小鱼仙倌，未告诉他我身在眼前。

骤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白衣翩翩的他对我说，凡间世俗百态杂味交混，要于众生纷纭中寻得瑟儿的气息想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强颜欢笑着，挣扎道，“可我也不知，那梦陀经在何处啊。”

“若是……能将至亲的骨血注入她体内，重塑灵台的话。”他声音越变越小，又苦笑了笑，“可惜我的修为过于淳朴，若强行将骨血运输于她，只会适得其反。”

我看向枝头的鸟，它也正看向我，想必是南归而来的鸟。

是啊，要入春了。

“我知你大病初愈，但眼下情况急迫……”他似是咽哽了一下，那瞬间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好像一切喧嚣在我之外，脑子里乱哄哄的，只闻他一声，“也只有你能救她了。”

昨日小鱼仙倌的手心那么暖，如今心上也被寒风吹的一片凉。

半响，我笑了笑，念道，“好。”

我见他眼底一震，眯了眯眼，后继抬了抬头，太阳暖乎乎的，照的我十分惬意，只想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