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的声音和平日里的温柔完全不同，非常愤怒和不满，可她的眼神里却藏着心疼。

“喜欢一个人难道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事情吗？她走了，你就不会去追？”

芙蓉向来不喜欢相思，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很让贺兰楚惊讶，他没有想过，芙蓉居然不是在骂他不堪一击，而是劝他去找回相思。

贺兰楚真的很感谢芙蓉能站在他这一边，将自己心中的感情克制住，愿意让他和相思在一起，有一个好的结果，只可惜他们分开的原因根本没有办法靠他的坚持发生任何改变。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为她做任何事了。”

芙蓉和月华月朗一样，都是贺兰楚身边难得亲近的人，是胜似亲人的朋友，关于和相思之间的恩怨，他原本就没有想要瞒着他们。只不过这段时间贺兰楚始终没有从打击当中走出来，所以才没有跟他们解释清楚，现在芙蓉都已经主动前来，他也是时候把话说明白了。

“你可听月华说起过，相思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在一场灾难当中死去，只剩下她自己孤苦伶仃，所以我才将她带回长安。”

“嗯，我知道。”

芙蓉那么介意相思的存在，自然会在暗地里调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关于她是孤儿的事情，芙蓉一直都半心半疑，不过月华向来都不会骗人，他的话应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不过芙蓉不明白，贺兰楚提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他早该知道相思是孤儿才对。而且无论相思是何出身，作为平民百姓的她和贺兰楚这个太子都是天差地别，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要在一起，和孤不孤儿有什么关系呢？

“下令杀相思全族的人，是母后。”

贺兰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无比艰涩，虽然距离相思离开已一月有余，可他依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有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该有多好。

芙蓉了解贺兰楚，他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这个理由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不由得皱紧眉头、惊讶不已。直到这时芙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明明前一天还甜甜蜜蜜，一场大雨过后却分崩离析。即便贺兰楚和相思的感情再好，也抵不过无数条人命，隔着这样的深仇大恨，饶是有满腔的深情也无法倾吐。

贺兰楚之所以这样的痛苦和绝望，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灭族愁人的儿子”这个头衔和身份。而在相思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瞬间，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跟贺兰楚相处了，更不可能和他恩爱方许，只有离开才是能做的唯一选择。

经过了先前的种种，芙蓉已然有所察觉，相思绝对不止是一个寻常女子那么简单，不然碧清霖也不会对她的族人下手。

灭族之仇有多深重，旁人或许只能理解字面上的含义，可是芙蓉不同，她是真的经历过那种痛苦，而且比相思还早。想当初芙蓉的爹被安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即便朝堂上有不少人为他请命，皇上也依旧下令抄了付家满门，男丁全部斩杀，女眷尽数流放。

仔细想来，面前的贺兰楚又何尝不是芙蓉的灭族仇人之子呢？待在他身边这些年，她的内心也曾经历过痛苦和煎熬，但尽管如此，芙蓉对贺兰楚的爱意却与日俱增，没有丝毫减少。

“皇后是皇后，你是你，既然你待她的情意都是真的，又为何要心怀愧疚呢？”

芙蓉的这番话让贺兰楚满是沉痛的眼神猛的一怔，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被愧疚的情绪充满着，始终觉得是自己愧对相思，根本无颜面对她。可是芙蓉这句话却为他拨开云雾，的确，伤害相思族人的幕后操纵者是碧清霖，但贺兰楚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他是她的儿子，却比任何人都不愿伤害相思。

同样作为女子，又有相似的经历，芙蓉是最能够体会到相思感受的人。失去族人的痛苦已经在内心当中根深蒂固，没有办法被缓解，但是身边的爱人也值得被珍惜。

过了这么多年，芙蓉已经看开了很多事，过去的痛苦不该成为困扰她追寻幸福的禁锢。那些逝去的亲人们也希望留在这世上的她们可以快乐，用绝望去惩罚自己，没有办法改变任何现状，只有心中有爱，才能将痛苦度过。

“既然你已经承诺了会一辈子对她好，除了你改变心意，放弃她、不再爱她，再没有任何事是对不起她的。”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芙蓉的劝解旁一直都在钻牛角尖的贺兰楚走了出来，他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

相思在这世界上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如果贺兰楚也离开她的话，她会有多么的孤单和痛苦？这阵子他一直处在和相思决断的痛苦当中无法走出来，可相思才应该是痛苦更深的那个人，既然贺兰楚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血缘身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相思更多的关爱，让她能够在偌大的天地之间得到些许安慰。

看见贺兰楚的眼神，终于重新恢复了些许光彩，芙蓉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没有白费。明明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可她却要劝他去向另一个人表衷心，这种感觉真的是很折磨，不过看到贺兰楚终于回了魂的样子，芙蓉的心中却有些释然。

或许真的是时候该放下了，虽然从小到大一直深藏在心中的感情并不是几天就能淡忘的，但至少芙蓉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执拗，而是愿意祝福贺兰楚和相思。希望让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得到幸福，哪怕和他在一起的对象不是自己也无所谓，这可能才是真正的爱吧！

“吃东西吧，我帮你叫月华月朗进来！”

芙蓉了解贺兰楚，他终于想清之后一定会派自己的手下去寻找相思的行踪，而这样的体贴温柔让贺兰楚觉得暖心又歉疚。

“芙蓉，谢谢你。”

“朋友之间，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