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本宫？”容妃当下叫她一巴掌打懵了，可是等回过神来，她目露凶光，跪起身来，便要朝着胡氏扑过去。

索性是身旁的宫人眼明手快，一把就拦住了她，不然胡氏如今虚弱的这样，哪里经得起她的厮打。

倒是先前，胡氏的拳脚，有不少都实实在在的落在了容妃的身上去。

容妃左侧脸颊红肿着，足可见胡氏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道。

肖宸宇其实也吃了一惊。

他从前算是宠爱胡氏的，也愿意跟胡氏待在一起，是因为胡氏虽然有些小脾气，素日也会使些小性儿，但她娇俏，又乖巧的很，虽然算不上十分温顺，但很懂得如何能讨人欢心，至少她陪在身边儿时，他真心感到愉悦。

他何曾见过胡氏这幅模样……

肖宸宇拢了眉心：“胡氏，你太放肆了。”

胡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回身跪下去，肃容叩首：“皇上，臣妾……不，罪人只是一时气不过，罪人这一辈，都毁在白氏的手上了。从我进了冷宫之后，只有茯苓真心的关心着我，如今茯苓死了，罪人也不怕得罪了您或是皇后娘娘，其实茯苓不止一次，偷偷地给罪人送过吃食到冷宫，她是真的怕我在冷宫活不下去的，可是她死了，是白氏杀了她，是白氏害了她！”

她越说越激动，到后来泣不成声：“如果不是白氏，茯苓……茯苓她，她至少，至少好好的在浣衣局当差的，而我……皇上，是她毁了我啊。”

她说容妃把她这一生给毁了，这话叫人听来心疼不已。

苏菱悦从来都觉得，自作孽，不可活，可是胡氏这样的，另当别论吧。

人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点，她从不否认，而胡氏自己，如果不是有了那样的肮脏心思，也断不会叫容妃轻易利用了去。

或许胡氏是嫉妒淑妃的，但是当年要不是容妃唆使，要不是容妃一点点的引诱她走到这一步，她也许一辈子都只是个小女孩。

女人多的地方，本来就是是非多，嫉妒多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但也未必就到了起了杀人之心的地步。

胡氏一步步走到今天，她说容妃害了她，毁了她，这话，苏菱悦是信的。

那头胡氏大哭过一场，显然慢慢的平复了下来：“皇上，罪人自知罪无可恕，只是想求皇上，放过我爹，和我家里的人，他们对这些都毫不知情，罪人……罪人情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能高恩，饶恕胡氏一族。”

容妃登时嘴角抽动，分明是还想说什么。

太后却突然拍了扶手呵斥住她：“胡氏以死首告，白氏，你还敢辩驳？”

是啊，胡氏今天站出来指认她，是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的，且她跪在这朝阳殿前，口口声声说，情愿一死。

这样的指认，这样的控诉，她还能怎么为自己辩解呢？

其实早就大势已去了的。

这六宫中，虽然素日里这些人对她印象不错，评价也不错，可是这个世上，不从来都是树倒猢狲散吗？

当日胡氏犯了事儿被拿住，她第一反应，一样是要自保，要抽身而出吗？

容妃彻底的跌坐下去，再也直不起身，而她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再提不起来了：“皇上，臣妾是真心爱慕您的。”

她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是凝重的，嘴角分明上扬着，眼中却全是悲戚，就连一开口的声音，也是那样伤感：“从臣妾进了宫，第一眼见到您，就真心爱慕您，可是您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臣妾。您爱重皇后，皇后是中宫天下母，臣妾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心生怨怼，可是臣妾与董妃，与淑妃，分明都是一样的人，您为什么就从来不肯多看臣妾一眼呢？”

她一面说，一面自顾自的摇头：“臣妾是嫉妒……不，臣妾是恨极了淑妃。她仗着出身不俗，又和董妃有从小的交情，整日在您的跟前撒娇卖痴，活像个孩子似的，讨了您的欢心，其实皇上，您叫她蒙骗了，这六宫的人，哪一个是干净的？哪一个人的心，是纯净的？您信吗？您信淑妃真的无邪吗？她该死！”

肖宸宇听的眉头紧蹙，而苏菱悦也是气恼不已。

这天底下，真的就有这么一种人，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从头错到尾，可是当事情被揭穿的时候，却能够义正词严的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受害者的头上去。

这样的人，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就见得多了，没想到穿到这个古代人的身上，在这宫规森严的禁廷之中，竟还能见到！

“容妃的话，可真是叫本宫，大开眼界。”

苏菱悦冷着一把嗓子，在肖宸宇开口之前，无不嘲弄的讥讽了回去：“按你的意思，你给淑妃下毒，是因为淑妃伪善，你给董妃下毒，那一定是因为董妃素日跋扈，在皇上面前也少有收敛的时候了？那至于你今次此番行径，想要陷害本宫，也一定是因为，本宫与皇上，伉俪情深，又整日霸着皇上，失了身为中宫皇后的本分，是吗？”

容妃叫她反噎一回，脸色登时不好看：“我没那样说。”

“是吗？”苏菱悦反问她，“你说你爱皇上，是吗？”

容妃几乎不假思索，又斩钉截铁的说是：“这六宫中，再不会有人比我更爱皇上！”

“可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你白氏一人的夫，更不要说，你只是妾妃之身，便是本宫，与皇上之间，也是要先论君臣，再论夫妻的。你爹任礼部尚书，难道从小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苏菱悦说的毫不留情，稍稍顿了顿声儿：“你爱皇上，就要害他身边的女人，害他的孩子，这就是你的爱？皇上这么多年来，与本宫伉俪情深，足可见皇上的心里，是有本宫的，而这些年，六宫中，最得宠的是淑妃，其次便是胡氏，董妃虽不至于说如何得宠，皇上却也一向肯纵着她。白氏，你可真是爱惨了皇上，皇上看重谁，你便要害死谁，你是想叫皇上尝一尝，锥心之痛？”

“我不是！”容妃撑着地，突然就直起了身来，“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究竟是本宫血口喷人，还是你心思歹毒，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苏菱悦实在懒得多与她争论什么，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无可救药，直到今天，她仍旧不觉得自己错了，她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妥，跟她说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是以苏菱悦站起身来，朝着肖宸宇的方向礼下去：“白氏如此行径，便算是认了这桩罪，臣妾请皇上处置发落。”

原本肖宸宇是说过的，此事交由苏菱悦全权处置，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苏菱悦已然没办法自行处置了。

容妃的罪状，在今日，被一一揭穿，不单单是给董妃她们下毒，还有她几次三番蓄意谋害淑妃与皇嗣，构陷中宫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有些事儿，甚至苏菱悦自己都身涉其中，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再叫她出手发落，恐怕以后有人要嚼舌根，说她是挟私报复。

肖宸宇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冷了冷脸，叫福生：“去传旨，明慈宫容妃，褫夺封位封号，废至冷宫，终身幽禁不得出，至于胡氏……她本就是受人利用，且早已被废为庶人，禁于冷宫之中，照旧把她带回冷宫看管就是了。”

福生欸的一声应下来，再没有给白氏任何辩白开口的机会，打发了左右，匆匆带了她与胡氏出了朝阳宫，一路往冷宫而去便不提了。

众人见事情了结，本欲告退离去，而肖宸宇也是一时觉得心力交瘁，说不出的难受，便无心其他事，打算回东暖阁去静一静。

而就在此时，苏菱悦双膝一并，对着肖宸宇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不要说是肖宸宇，就连太后都大为意外：“皇后这是做什么？皇帝已经有了旨意发落，事情至此也了结了，你身为中宫，突然行此大礼，成何体统！”

苏菱悦却并不理会太后的责问，只是抬眼看向肖宸宇：“臣妾请皇上再降一道旨，将恪嫔、成嫔与安才人废黜。臣妾彻查此案，她三人在容妃下毒之事中，曾为容妃提供不少便利之处，此事臣妾无意再去追究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可是皇上心中一定明白，她们即便不知道容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单单是愿意为虎作伥这一条，这宫里头，就绝容不下她们！”

肖宸宇今日见识了苏菱悦的手段，也知道，她若没有确凿的证据，绝不会行这样的跪拜大礼，同自己请这样的一道旨。

而且这些事情，其实他也早就多少知道，福生每每回了东暖阁，也都会与他回话。

他今日见苏菱悦与白氏说的那些话，心中感触颇深，对她的印象本就更有改观，眼下见她跪着，肖宸宇心中动容，上前半步，一弯腰，把她扶了起来：“皇后既查有实证，那就褫夺封位，交给内府司审过之后，打发到无人的殿宇去做扫洒的宫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