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帝后
作者:排骨精乖乖      更新:2019-11-27 13:26      字数:3170

宁平侯府的宅子,选的是极妙的,便是人家常说的,多一分便多了,少一分,又不是那个味儿。

可着这京城去打听,再没有谁家的宅子,比得上宁平侯府的宅子这样僻静。

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皇城根儿靠着的是富贵坊,这京中的达官显贵,大多都住在那儿,彰显着自个儿的地位尊崇,也只有他们,才配挨着皇城,贴着皇上,那是皇恩浩荡,是人家和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不一样的证据。

余下的那些个公侯府邸,其实也离着皇城不多远。

出了宫门一路朝西,绕出去至多不过三条街,那条街上坐落着的府邸宅院,个顶个的气派,打街头进去是哪个侯爷的府邸,再往后走又是个伯爷的府邸,等隔开老远,还有位郡王的府邸也在那条街上,一条长街望不到头,一路走下去,却是显赫富贵的叫人心惊。

如果说这京城中,还有谁家,与众不同,老百姓们每每细想起来,也就只有宁平侯府了。

当年宁平侯封爵时,其实还在外领兵,本来朝廷的规矩是,在外领兵的将领,家眷一律都要留在京城,可是那会儿先帝重用宁平侯,也不知是如何,就恁的信任他。

宁平侯在外领兵了数年,膝下都没有一男半女,眼看着后继无人,这好好地侯爵,怕也没人能承袭,是以他就向先帝请了旨,要把夫人带在身边儿,自然是不会叫女眷入军营,更不可能带着宁平侯夫人冲锋陷阵,只是把人接去,安置在城中,先帝当时几乎不假思索便同意了他所请,也正因为如此,多年以来,先帝一直都没有在京中为宁平侯选好府邸。

一直到宁平侯去了兵权回京,先帝才在京中替他选了地方要赏赐宅子,不过宁平侯常年在外领兵,自在惯了,实在受不住拘束,便不愿把府邸扎根儿在皇城旁,总觉着规矩大,唯恐行差踏错,就犯了事儿又或是触怒天威,那时先帝还同他玩笑过一场,不过毕竟是才得了军功回京的人,先帝又一向都信任倚重他,也就随他去,竟又点了工部,叫宁平侯自己挑选宅院,等到他选好了,再下旨赏赐,余下的交给工部看着添置整顿。

就这么着,一来二去的,宁平侯自己把这侯府选在了十分僻静的去处。

这地方远在城北,几乎挨着内城墙了,要一路走来,也要花上不少工夫。

再到后来,谢喻落生,娘胎里带来了不足,宁平侯就更是无心在京中多待,早早的请旨,一家子回了老家去,从此就一直住在他们谢家的老宅子,京城的这座侯府,便只留下了他亲弟弟来打理,从那之后,这侯府,便越发显得僻静。

肖宸宇和苏菱悦他们跟着侯府来人行了很久,眼看着内城墙都能肉眼可见了,两个人对视一眼,苏菱悦是不知道这宁平侯府这样远的,咦了声:“怎么这样远?”

这其中的缘由,肖宸宇一清二楚,只是这会儿当着侯府奴才的面儿,他也不好同苏菱悦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而已。

这样的动作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叫苏菱悦的脸没由来的红了。

她下意识别开脸,再不去看肖宸宇,就这么着跟在他们身后,又行出去越有一箭之地,便见前头引路的奴才脚尖儿一转,转了个方向,迈进了这条长街,再往前不远,便已经能看得见两尊石狮子,威严的立在那府门前。

等到走近了,苏菱悦侧目去看,果然宁平侯府几个大字,高高的悬在门匾上。

一行人进了府门去,一路往花厅方向而去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苏菱悦心中不免又感慨,这位宁平侯果然不是个俗物,这宅子里的一应布置,实在是雅致极了,却又并不时刻意的附庸风雅,叫人浑身不自在,打从她一进了府门,入眼所见,便是满目的舒畅,一切都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可一切却又都是那样优雅高贵的。

然而等众人将要进花厅时,谢喻下意识的拦了一把:“过会子可别乱走,跟在我身后,跟好了。”

肖宸宇同苏菱悦二人又对视一回,面面相觑,不解他话中是何意。

一直等到众人进了门,最前头带路的那小厮走的都是小心翼翼,他二人因先前得了谢喻那样一句话,此时又见他主仆二人这样小心,便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紧张起来,真正是跟在谢喻的身后,一步也不敢踏错的。

宁平侯府的花厅与别驾又不同,从推开雕花门进来,根本就不是正经的一间小屋子,反倒是挖出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四下却又莫名能够透进亮光来,入眼是一条斜坡,顺着这斜坡一路走下去,没人说得清这条路究竟有多长,只是极狭窄,大约也就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而行,再多一个人,就挤不开身子了。

这样的设置原本就稀奇古怪的,从没有在谁家见过这样的花厅。

而肖宸宇和苏菱悦两个人又是明眼人,虽然并不是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可是瞧着这房子里的摆设,还有这甬道的模样,再想想先前谢喻主仆二人那小心谨慎的模样,总也该知道,此地机关重重。

不过众人如今置身这甬道中,就是有什么话,也不该此时问,不然一个不留神,分了心,触发了机关,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苏菱悦是跟在谢喻身后的,肖宸宇大约是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且同她一样,一进了门就觉出了不对劲儿来,是以往甬道深处走之前,轻轻推了她一把,叫她跟在了谢喻身后,而他自己,则走在了最后头,说白了,那是个保护的姿态。

眼下苏菱悦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没有来觉得一阵心安。

只是她很好奇,宁平侯早早的就离开了京城,多少年不肯再回京,她如今想来能明白,卸了兵权在京城的人,还不知道要遭多少人眼红记恨,宁平侯从来都不愿意置身这些是非之中,正巧那时候谢喻落生,他便索性借故远离京城,既然离开了这牢笼,自然没有轻易再回来的道理。

可是这些机关却又怎么说呢?

好好的一个侯府,叫他弄得机关重重。

他人不在京城,这是为了防着谁?又为什么而防着?

她这头正想着,忽而眼前一亮,那种光亮,与先前走在甬道中,斑驳着洒落进来的微弱光芒又不同,很显然,这甬道走到了尽头了。

苏菱悦如此想着,抬眼往前看,果然前面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光明景象。

而在甬道尽头不远处,架着一座小凉亭,凉亭下又有石桌石凳,远远地看着,桌在上头还摆了一整套的青玉茶器,煞是好看。

而过了凉亭再往后,便又三大间的正堂样式的屋,倒算不上是花厅的模样,只是廊下往前各处又有花圃,的确是栽种了各色的花儿,她们一行人越是往前走,便越发能嗅到花香扑鼻而来了。

苏菱悦下意识的把脚步顿一顿,身后肖宸宇跟了上来,压低了声儿:“怎么不走了?”

她抿起唇来:“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布局,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肖宸宇却笑而不语,盯着那出口处望了很久:“是个什么情况,过会子见了人,自然就知道了。”

他说着拍了拍苏菱悦的肩头,也不敢随意推她,就怕触碰到什么机关。

苏菱悦一颗心悬着,紧张的不能自已,却发觉前头谢喻也顿住了身形,显然是在出口处等着他二人的,于是她把心一横,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等到出了这甬道,苏菱悦抬手遮在眼前,略遮了遮这明亮天光。

而她只听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她顺势往去,只见一中年男子缓步出来,又背着手,一递一步的下了垂带踏跺,像是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只瞧见了谢喻似的,走近时,声儿一沉,透着说不出的沉稳和老成:“你如今这般胡闹,简直是……”

谢喻却赶在他前头拦了一把,又侧身把路让一让:“二叔,这就是我那两位朋友。”

他刻意的把朋友二字咬重,果然引得他二叔谢闵侧目看过来。

这一看不打紧,谢闵整个人当场愣在了原地。

不要说他如今在大理寺中供着职,就只说昔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那时与太子妃大婚,他连太子妃都是见过的!

眼前站着的这对儿年轻男女,不是当今帝后,又是哪个?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这个侄子,从生来就不叫全家人省心,身子不好偏又爱胡闹,现而今竟然同帝后以朋友相称,这是犯上,是大不敬!

谢闵打了个哆嗦,脖子一瑟缩,撩了长袍下摆处,直挺挺的便跪了下去:“微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谢喻年少无知,又少在京城走动,是以不知皇上与娘娘身份,犯上不敬,实乃无心之过,还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