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羽十七》一百二十三、帝舞承霄 三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2554

秦雍晗又从温水里提起另外一个酒壶,指尖沾上了温水,风一吹还是凉,沁骨的凉。www.qв5。com\“不说他。今天应该高兴——你喝吗?”

她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我在喝呀……你不要真醉过去。”

他笑得很开心。

“我讨厌皇宫,”他今天的话多得有些惊人,“但是我的兄弟和我父亲一样懦弱。有他们在,民风永远纤软如同织锦,五光潋滟的。但光是漂亮又有什么用呢?雍睍……雍睍他小时候,出了事情只会躲在我身后哭。所以我不能死,不能倒,不能哭——我只能待在皇宫里。”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人说,如果他再不站起来,就再没有人会站起来了。但是只要他站起来,大地深处会有龙吟和着他的歌,武士会跟随他而行而止——只要他还肯高擎苍狼的旗帜。也是那个晚上,他学会了破阵之舞。

天下一舞间,舞毕人事非。

那个时候他就晓得,世上能克住他的剑的,只有纯均。

“其实……也不是不好,只是有时候想起来很窝火。都是钦澜合家的子孙,为什么会一个个都变成这样?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的儿子,可我的父亲却因此而讨厌我。”

他苦笑一声,但那一声苦笑被随后而来的低吼盖了下去,“但是你看,做皇帝的人依旧是我!他们,”他突然扶着柱子站起来。手朝着前方一指,仿佛要戳破那铅云,让月辉重新洒满大地。“你们,所有地人都以为,钦澜合家的子孙守不了那么广阔的江山了。他们把帝都和王域看作肥腴,可是我还在!那么,我也不要做一个懦弱的皇帝!”

楚轩谣看见他捏紧了拳。把头偏下了另一边,随后深深的呼吸。像是尽力压抑着咆哮似的。

手一颤,陈红的酒液倾在她手上,被淡淡地光耀得灼眼。她抬头去看他的侧脸,遣退了阴骛与邪恶,剩下地是磐石般的苍凉,还有眼睛里火一样的光亮。而秦雍晗也慢慢转过头来,怔怔地盯着她。在那斑驳的眼底,有浅浅的浮光。

对上他的眼睛,她无措地点点头。“嗯……很好,很好……搏一把。做人不能太窝囊的。”

“你信吗?”他地神情很严肃,“我,守的了王域。”

楚轩谣尝着酒点点头,白瓷杯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对斑斑驳驳的眼睛。

他摇摇头:“真是只妖怪……”

楚轩谣喷出一口酒。心想这就被看出来了?不过本来就挺明显的嘛,他又不是傻子。

秦雍晗看她喷酒,又摇了摇头,但低低地笑起来。“吓到你了。五年,他们也都快不信我了。我迫不及待地征西华域,因为我怕再不动手。世上就没人肯信我了。”

楚轩谣低下头拨着手指,“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了,我真信的,你别难过。你肯定能把那些公卿咔嚓掉扔到破庙里头,然后跑到承霄山祭天,诸侯跟在你屁股后头,你动一动他们都会抖三抖拜三拜不敢抬头……我信的。”

秦雍晗倚着柱子望天:“小女孩……”

皇帝后来总是去回想那段卑屈的岁月,也惊叹于当初的执着。王道世微,方伯主政。他就这样一步步夺回属于钦澜合家族地荣耀。只因为天下还有一个人,或者妖怪。信他。

“既然我姓了钦澜合,既然我是苍狼家族的儿郎,我就不做任何人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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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只要有个人听就够了——是不是人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往常我都是一个人。很可笑吧,”他大大地饮了口酒,眼神有些温柔。“真是寂寞啊……下次,你会在吗?”

“我突然觉得认识你很久了。”她把杯子递过去,“我以前觉得你是个皇帝,现在觉得……咳咳……你像个武士。”她对着他笑了笑,“我会一直在的,不过太晚的话我起不来——我会犯困。”

秦雍晗把斗篷拽下来盖在她身上,lou出底下天青色地长袍。他起身挑起了竹围,腰间泓亮的剑出鞘。

“人是真笨了——我本来就是个武士,谁稀罕当皇帝啊,每天改改改改奏折烦都烦死了。我登了基才发现我原来要对付一支朱笔,不是一柄剑。

“可是……天下是一张口说出来的,还是一支笔画出来的?是打下来的!男儿生当建功立业,生当天下,生当跨马放歌。你不去拼,你就什么都没有,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女人被凌辱,儿女被杀害。天下不会因为你弹得曲子好就跟着你走,也不会因为你文章写的顺溜就跟着你走。天下……其实很多时候,就欠一句振臂高呼——我是不文,可是我可以把钦颜人拦在关外,我可以让四方诸侯再向王域称臣。而那些人只会眼睁睁地看着农民没有土地,变成流人以后四处劫掠,然后继续过他们奢靡的生活。什么钦颜什么王域什么国祚,他们只想要钱和权力。”

她依旧坐在原地,朝他举了举杯,啜了一口。她晓得秦雍晗肯定喝醉了,醉得相当厉害,可是这让她想到了宫外,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她还没老就很喜欢怀想。

最轻红漫过了手心的纹路,把那里染得鲜红一片。里头,泓亮地剑身画了个完美地圆,流光溢彩中有古老的高傲和荣耀。

“我以后改喜欢武帝好了。对了,你刚才笑起来地时候……”

承霄阁里头黯黢黢的,有个人在舞剑。他甩出飞瀑般的劲力和光亮,就像里头包裹着遒劲的闪电。楚轩谣把“很英俊”三个字咽下去,又将眼光投到了远方。

秦雍晗一直是看远方的。

良久,楚轩谣拢了拢斗篷,听见秦雍晗在高台的另一个方向击节而歌:“轻红落,剑枯朽。

生而逾百年,荣辱几墨拓。

踏歌酒,画栋旋作烟土尽;

北归离,谁人高台祭天青?

天下一舞间,舞毕人事非。

银华尽杀可催泪,经年拔剑有龙吟……”

“悲了点,你说该高兴的。不要装老头子嘛,二十一岁的人,就愁死后埋在哪儿……再说,你不是把帝剑拿回来了吗?”她懒懒地朝那个方向吼了句,心想秦雍晗也不算很不文啊,楚少孤就是变态,把一大好青年扣成大高帽。

他不管,越唱越大声,唱到最后,简直是在歇斯底里地大喊。原来清冽的声音配上剑柄击节,如斯放浪,却有了一番沉郁的苍凉。

底下,向寂南寒毛倒竖:“十五,好像皇上在承霄阁上唱歌……我们要不要和他说实话,他最后几句唱得好像要被抓去阉掉的猫……”

晋印炽只是仰头看着高阁。银亮的剑舞,锐利的轻鸣。

破阵之剑。

终于,秦雍晗不唱了,但是依旧在击节,一下一下扣得认真。等了一会儿,那边道:“嗯,我们拿回来了。”

楚轩谣脸上突然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力。“那就唱首高兴的歌吧。”

“你唱吧。”那边厢顿了顿,然后轻笑。“我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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